正文 鸾臣 — 第22节

正文 鸾臣 — 第22节

“好了,殿下别下床了,这肩膀可才保住。”

宫晏一手便将对方按回,接着把手中的汤药递给对方,眉眼潋滟含笑,“尚且温热,殿下一口闷了吧,太医院那边换了药,有些苦。”

“......”

简翊安盯着那碗与平日并无不同的汤药,太医院换了药怎会不同他说?简翊安盯着那碗药,迟迟没有伸手。

见此情形宫晏倒是没有生气,将那碗凑到自己跟前喝了一口,简翊安立马制止却正巧对上其安慰的神情。

“好了,我喝过了,殿下可放心了?”

简翊安依旧提防着自己在宫晏的预料之中,这个三皇子本就多疑,怎么可能因为江州一行而完全信任他?若是真的完全信了他,那反倒是有些蠢了。

那碗药再次被递到自己跟前,简翊安微微抬眼,见对方眸色不变便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对方,于是端过碗将其一饮而尽。

而这新换的汤药也同对方说的一样,苦到简翊安舌尖发颤,眉头不着痕迹皱起,他一向不喜欢这般苦的。再抬起眼,却看到面前之人神情自然,明明喝的是同一碗药,对方却一丝一毫苦味都未展露,这让简翊安困惑两人喝的到底是不是同一碗。

对方和哄小孩一样又给简翊安掏出了一包糕点来,侧身坐到了简翊安的身边,不等简翊安同意伸手便轻捏住了他的下巴,“吃点?”

“你别这般动作。”简翊安试图扭头挣扎,可对方动作很快,顷刻间便塞了块糕点进他的嘴。

“殿下贵为皇子,怎么被人伺候都这般抗拒?”宫晏缩回手,随手捏了快帕子细细擦拭自己沾了糖粉的指尖,随后便端起那空碗便要出去。

他才一脚踏出门外,便听到里头的人羞赧出声:“你是主子,不需要和下人一般做伺候人的事。”

听到这声,宫晏稍稍侧过脸,声音清朗:“那也得看我想不想伺候那人才对,殿下这般宠爱我,我自然是要好好对殿下的。我对殿下的好,殿下受着便是。”

门被轻轻合上,屋内也终于是安静了。

简翊安坐在那,舌尖糕点的甜味与汤药的苦味杂糅,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他不需要任何人对他好,这些有什么用?

望着手中剩下的糕点,简翊安想要的怎么可能只是这么一块糕点?稍稍咬紧牙关,简翊安收紧了手,将掌心身下的糕点捏了稀碎,可片刻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起手又尽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舌尖瞬间被糕点的甜味侵袭,他却只觉得腻。

除了皇位,他不需要任何好。

......

辉煌的大殿,简翊安已经很久没有来这了。他就好像一个被遗忘了的皇子,唯有大婚之时能被对方记起。

如今他伤尚未愈合,却是跪到在了这冰冷硌骨的砖上。

帘后之人还是那般威严,紧紧只是跪在这他便被对方的气势压到抬不起头来。他见过这位帝王发怒,下场都极为惨烈。不论是宠妃还是随他多年的大臣,只需一句话,他便能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垂着眼帘,简翊安知道自己在害怕,他和所有人一样都畏惧对方。

可同样,他又对其仰慕至极。

他身上流着对方的血,他想和对方一样,掌握旁人的生死。

“翊安,你这回做的很好,让朕都刮目相看。”

帘后的帝王在简翊安跪了一个时辰后终是开口,仅仅只是一句话,便能让简翊安磕头谢恩。

“谢父皇夸奖,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磕头时候简翊安的肩膀还在阵阵生疼,他的胳膊眼下也不过才能抬起罢了,在自己那院中之时都是颐尚荷在给他早晚按一按,省得整个胳膊僵住却也不让他做大动作,等他回去若是被对方知晓自己这般折腾怕是要挨那位大小姐的骂。

对方骂人简翊安是听过的,不带一个脏字却能将人骂到狗血淋头,那张嘴简翊安是绝对说不过的。

“翊安?”

帝王疑惑的声音从帘后传来,简翊安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竟是在这出了神,顿时背脊发凉。

“翊安,你今年来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朕欢喜,可你要明白一点,长岭毕竟是你的兄长,你该让着他点。你贵为皇子,更应该明白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而你却把自己折腾成这副狼狈模样。”

又是这般......

简翊安咬紧牙关。明明他已经做到了最好,为何父皇还是为那个简长岭说话?是那个混蛋的母妃吧,对方一定恨极了他,怕是早在父皇耳边说了闲话。

“翊安,朕不是在批评你,朕只是在提醒你,做得好不代表做得对,有些事注定不是你该去做的。”

皇帝像是想到了什么,稍稍叹了口气,竟是提到了别处,“你如今更重要应该是和你那皇子妃生个子嗣,也好让朕安心。”

突然提到颐尚荷,简翊安愣了一愣,但也很快清醒。

确实。就算他娶了颐尚荷,可江湖依旧不是他们能插手的,唯有诞下子嗣,让这个孩子身上流着朝堂和江湖的血,这能有机会涉足其间。

“儿臣......明白了。”

简翊安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应下了。

离开之时他那父皇还是给了他奖赏,可简翊安却瞧不上这些。

回去路上简翊安一直在想,想父皇说的那些话。是在提醒他吧,对方身为帝王何其聪明,怎会看不出他要争皇位之心。

若是看出来了,那对方的意思便也是显而易见了。

在对方眼里终究还是简长岭更重要些。

舒了口气,简翊安将紧握的拳头松开,而掌心早已被指甲抠破渗出骇人的鲜血来,简翊安并不在意,随手将其抹去。

是他做的还不够,是他还站不到父皇能看到的地方。

下一回,他会做的更好。

本想回去再好好歇息,谁料刚踏入重华殿,简翊安便看到了另一个让人不悦的身影。只是这位让简翊安不悦的不是人,而是其身份。

“大哥?你怎么来了?”

简翊安虽不喜对方,却还是装作了诧异欢喜的样子迎了上去,简淮羽从未对他做过什么,他也无需与对方撕破脸。

只是刚走上前,简翊安便瞧见对方跟前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其见他回来,严肃淡漠的脸上立马露出欢愉的笑来。

“殿下回来了?”

宫晏凑到简翊安身侧,但下一刻便因为简翊安煞白的脸而眸中闪过不悦。

简翊安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神情,相反还呵斥了他一句:“怎么不让大哥进去?大哥身体本就孱弱,不可在这吹风。”

“啊,原是如此。”

宫晏被训了反倒是眯起眼来,盈盈笑道,“是荷儿疏忽了,既然如此荷儿就不打扰两位殿下了。”

瞧着其离开的身影,简翊安觉得脸上挂不住却也无可奈何,反倒是简淮羽觉得很有趣,呵呵笑了声:“这位江湖大小姐还真是有趣,想来有她在这重华殿定是比往日热闹。”

“不过一介粗人罢了。”

简翊安不承认,只觉得自从对方来了这他便整日头疼不已,“那大哥进去坐坐?”

“我就不坐了,来这也不过是想瞧瞧三弟你伤好的怎么样了,眼下见你恢复得还不错我便回去了。”

说着说着,简淮羽还自嘲了一句,“想来我这身子骨也不好再说别人。”

“大哥你别这么说,你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就借三弟吉言了。”

简淮羽说罢便要离开,谁知又转过头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于是提醒了简翊安两句,“三弟,这回我听说你在江州遇险,你贵为皇子竟是有人连你都不放在眼里。我虽身子差但也能帮点忙,若是三弟你有什么难处可尽管来寻我,我定是会帮的。”

简淮羽话里话外都在帮着简翊安说话,可简翊安能说什么,总不能说是简长岭那混蛋要害他。此话一出,定是要给人落下话柄的。

“谢大哥好意,若是真有难处我定会来寻你。”

简翊安给了简淮羽一个面子,对方身为太子,有些事上总会比他这个皇子更有分量些。这也是简翊安最瞧不过的一点,不过一个病秧子,有什么资格做太子?

“不过三弟,我接下来讲的可能会有些冒犯。”

简淮羽沉默良久,像是想定了什么,这才抬起眼来郑重开了口,“我记得三弟你是私自去的江州,想来没有带多少人,可我又听闻江州太守的人死了不少,是三弟你做的吗?”

简翊安听到这话很快就想起对方说的是什么事,那日他和颐尚荷在客栈被围堵,袁都吏也确确实实是江州太守的人。可那日他一早就晕了过去,后边的事都不甚了解。想来唯一清楚之人也不过颐尚荷,可对方与他说的却根本不可信。

后来简翊安也去问过阿木,在他看来阿木不会说谎。

可阿木却只说等他和风灵到的时候只看到了颐尚荷带着他躲在后厨角落里,而外头满是尸体,他赶到之时隐隐还看到一个黑影自空中掠走,倒是和颐尚荷同他说的不谋而合。

“或许,是有个高手帮了我吧。”

简翊安无法肯定,他一向多疑,从不轻易认定自己没有亲眼看到的事。

“高手?”

简淮羽微微歪头,也像是对这个理由有所怀疑,但他没再细问,只是让简翊安安心养伤。

简淮羽走后简翊安便快步朝着屋内走去,他感觉到自己整个人不太对劲,回来路上他的头便开始晕乎乎的,就连走路都快走不稳了。

还没等他走到屋内简翊安整个人便是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往前倒了去,随后便没了意识。

......

稳稳托住倒下的简翊安,宫晏都不用碰对方的额头便知道其正发着烧。简翊安的伤本就没好,如今又在殿中跪了这么久受了寒,想不发烧都是不可能的。

这宫中果真比他想的还要无情一些。

“你也是。那皇位有什么好的?”

宫晏低着头,看了眼怀中晕死过去的简翊安,眼底也没了刚刚的不悦,更多的是无奈和纵容。他倒还没斤斤计较到和一个病人生气。

第25章 护主

简翊安这回发烧比以往都要严重些,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浑身滚烫,只想往冰凉的地贴去。

幸运的是旁边好像一直有个凉凉的东西,简翊安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就整个人黏在上头,觉得舒服极了。

瞧着自己怀中不断磨蹭的三皇子,宫晏整个人衣衫大开被其贴在了胸膛之上。想来是宫晏修的武功导致他的身体相比正常人更寒凉一些,对方现在发着烧,自然是更喜欢他。

平日里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如今生了病反倒乖巧得叫人心疼。

宫晏也没拒绝,动作轻柔地放下了刚给对方把过脉的手腕。简翊安的体质偏弱,以前应该是生过不少病,也就落下了点病根,所以才会这般不禁冻。

正想着,怀中之人又动了动,像是不喜欢这个姿势于是换了换,整个人缩进了宫晏的怀中,脸也不断摩挲着宫晏的脖颈,颇像只撒娇的小猫。

“好了殿下,你倒是享受。”

宫晏摇了摇头,给简翊安输了些内力,可惜简翊安从未修炼过,经络不通,这内力输进去大多也都是浪费了去。但宫晏不计较这,一直到简翊安脸色稍稍好了些,这才停了手。

本该起身让简翊安自己歇息,宫晏垂眸看着简翊安双眸阖上的模样,其眼睫很长,仿若蝶翼般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薄唇紧闭,就算是在昏睡那眉头依旧微微蹙起,也不知这脑袋里怎么就这么多烦心事。

想到这,宫晏伸手将头上的羽簪取下,青丝垂落,面若好女,甚至比平日里美得更为惊心动魄。宫晏本是不喜自己这张脸的,因为这张脸给他带来的困扰不在少数,要是可以,他更想要张粗犷大气些。

甚至他当初都已经寻到了那号称能易千人面孔的鬼医苏寻良,谁想对方瞧了他这张脸后就算被打死都不愿给他换张脸,宫晏便也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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