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夜，重重的黑蓝色遮盖着整个天幕，极少的几个星星在上面闪了几闪，也被乌云慢慢遮住。浑圆的白月，却明朗得诡异。
陵嫚在厨房熬了一碗粥，加了些不伤害味道又对楚凌天有益的药材，然後又加了些许芙萝香，做安神之用。
都准备好後，陵嫚盖上盖子，将盅放进木托盘中，又放上一只勺，递给站在外面的莲衣，「把这个给你们主人吃了吧，以後他的三餐我帮他弄，必须要吃特定的。」
「可是……」莲衣有些犹豫，没接过盘子，「陵嫚姑娘，还是您给主人送过去吧，我怕下人拿过去，主人会……」
「打翻？骂你们？开除？关一个月禁闭？」陵嫚无奈地看着莲衣，朝天翻了个白眼，看来这个恶霸男脾气还不小嘛。
莲衣没说话，只是把头低得低低的，也看不清表情，陵嫚只好摇了摇头，「好吧，我送过去。」
「真的？」莲衣微愣，然後一下子眉开眼笑，「谢谢！谢谢姑娘！姑娘是好人！」
「好了好了，」陵嫚摆了摆手，重新端起托盘，「我们过去吧。」恶霸男！
※※※
站在楚凌天的房间外面，陵嫚还是有些犹豫，说不定这一进去就会惹出什麽事端，楚凌天那个恶霸男脾气本来就不好，再加上现在又不舒服，神志不清，万一说点什麽做点什麽，她一个「小」女子，哪里抵挡得住。
「姑娘？」莲衣看出陵嫚的犹豫，心里有些着急，赶忙喊了她一声，希望她不要反悔才好。
陵嫚叹口气，算了，进去吧，万一有什麽事就跑，只是可惜了这一碗粥。
慢慢推开门，楚凌天一脸失神地躺在床上，面色黯然，唇无血色，眼睛也是空洞的。让陵嫚没想到的是，他都醒了，居然还能乖乖地躺在床上。
莲衣朝屋内行了一礼，轻轻退了出去，关上了门。陵嫚走到床边，将粥放到一边的桌子上，「起来吧，吃点东西。」
「为什麽……」楚凌天乾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挤出几个沙哑的声音。
「什麽为什麽？」陵嫚朝他扬了扬眉，难道吃饭还要问为什麽？恶霸男别再是脑子坏掉了吧？
「我不想吃。」楚凌天依旧是那副失神的表情，呆滞地望着床顶，连眼球都没动一下。
陵嫚皱眉，这个恶霸男什麽时候变成居家小男人了，「不吃也得吃！」陵嫚也不管他什麽反应，上前就把他拉了起来。楚凌天居然没反抗，任她把他拽起来，只不过眼睛换了个焦点，望向了陵嫚，「你喜欢我吗？」
「啊？」陵嫚的手猛地僵住，眼睛不可置信地盯住了恶霸男的眼睛，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甩了甩头，又重新盯着他的眼睛，「你……你说什麽？」
「你喜欢我吗？」楚凌天居然很听话地又重复了一遍，这次，他的眼睛里不再是空洞，而带上了认真，好像是一个喜欢了自己好久的男孩，突然问出了自己心中埋藏很久的问题。
此时他的眼睛，就像一个孩子，她不认识的孩子。
那麽清澈，纯洁，认真的眼神，看得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张口。
「你……」楚凌天疯了吗？神志不清了？怎麽会？
「喜不喜欢？」他的声音，慢慢变得有些委屈，好像一个孩子被谁欺负了，又不知自己哪里做错。
「我……」陵嫚有些心酸地看着楚凌天的眼睛，深呼吸了一下，突然绽放出了一个无比温暖的笑容，好像阳光一般温暖的笑容，「喜欢。」
「真的？」他一下子笑起来，像得到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那般开心。
「嗯！」陵嫚用力点头，眼神却看向一边，她居然不忍，看他的眼睛。
「你看我，还是不讨人厌的，对吧？」楚凌天很开心地笑，一把将陵嫚抱紧怀里，「我不讨人厌的，你看，还是有人喜欢我的……」
陵嫚愣愣地被他抱住，他这些话……是什麽意思？是他的心声吗？是他在极度痛苦之後，神智不清，而吐露的心里话吗？
「我一直以为……没人喜欢我的……」楚凌天的声音慢慢淡了下来，「所以，她来的那天，我以为她……她很喜欢我……所以……」
「我变得依赖她……离不开她……」
「我以为，她会永远爱我的！」
「可是……她还是走了……她也走了……」
「只给我留下……这致命的剧毒……」
「我却不想治好这个病……」
「每次一痛，我就能提醒自己，她走了……我不能依赖别人，我还是那个……强势的霸主……」
沉默……屋子里安静得，连呼吸都变得多余……
陵嫚愣愣地听着这些话，连颤抖，都忘了。
他是楚凌天吗？难道在那个恶霸男的心中，也只是一个渴望安全的大男孩？
所以……他才要这麽做吗？
「为什麽？！」忽然，楚凌天放开了陵嫚，眼神愤恨地望向前方，拳用力砸向床面，大声喊出来，像是在质问上天，「到底为什麽？！！！」
她看到了他眼中重新燃起的烈火，那种天下第一的野心。
他要统一天下，他就安全了吗？他就可以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了吗？
「陵嫚……」他重新平静下来，转过头，望着她，眼中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你和她们……不一样，永远，也不要和她们一样……」
然後，他吻住了她，连同她的不可置信。
很深，也很浅，带着她不懂的情绪，吻进他的心里。
她和婵儿的味道，不一样。
他永远也忘不掉，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