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织田除了读书也开始帮忙笠处理法律问题,努力平衡进修和工作。司法特考的考期渐渐近了,织田变得越来越忙碌的同时,没有注意到香宫身体健康开始转变……
「眼看身体是每况愈下,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段考季如愿看到阿秩考上司法官,这次阿秩一定会考上的,看他坚定且再度充满理想的眼神就知道了,更重要的是有自己的陪伴与鼓励呢!」小绪想到此不禁甜甜地偷笑。
「真不像是个病人呢!最近连穿袜子跟梳头都变得有些困难,於是私下去了医院。医师尽说一些正常人听不懂的医学名词,什麽库贾氏症之类的?总之,依医师的说法,自己的身体是无法好起来了,不久之後终将逐渐卧病在床,最後连控制呼吸的肌肉都会不听使唤,因而渐渐死去。剩下这段时光,其实本来很想劝阿秩先去从事正职律师的,毕竟全天下的女人都希望另一半能有所成就,也想过一个稍稍稳定的日子,也许可以生个小孩,但是看着他因追求理想而发出的光辉,我想,说不定在这样的过程中走完一生最後的时光也不可惜。毕竟职业会跟他一辈子,而不是我。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并不认为,其实共同追求理想的过程才是最美的吧!」
香宫趁着行走还顺利的一天下午一个人来到了邻近的神社,将祝福的御守紧握手中。神社有规定一人只能求一个,「看来我的健康是连神明都救不了吧!」香宫将仅有的祈愿纸写上预祝裕秩司法官考试及格的话语,托住持挂了上去。看着或出双入对、或一家子的信众们,香宫虽然不免形显孤单,但心中仍然觉得非常幸福。
「据医师说,接下来就要卧病在床,是离开阿秩的时候了,不能让他分心。」今早留下要返乡照顾母亲的留言後,香宫就决定不再回去了,这时候的天空飘着雪,眼泪似乎在流出前也先结成了冰。
「再见,我不能贪心,谢谢神明的照顾,赐给我这短短的缘分,至少让我的生命有了意义。」香宫在电车上还静静地祝祷。
进入医院接受治疗後,每天服用大量的药品严重影响香宫的肝肾和消化机能,全身也因为不断被注射药品而千疮百孔。虽然治疗过程如此痛苦,香宫为了能活着再见织田一面,从不打起轻生的念头。直到有一天,颤抖不已的香宫连翻身都变得困难时,意识到再与织田相见的机会可能微乎其微,病榻的她勉强打开玻璃瓶,白色的纸片飘落而下,意识因不断消失而在病房窗外茫茫的大雪中变得纯白。
「小绪,当你看到这篇时,我,织田裕秩,大概已离开了生命的舞台,无法再亲口对你说话了。我知道,无论我写下任何文字,现在你看到都会伤心,但我希望你在哭过後,能为了我开心地继续你的人生。我很幸福,因为我的人生有了你参与,所以千万不用替我难过。失去生命後的我,如果能从天空看见你恢复以往的朝气,遇到比我更爱你的男人,我一定会对你微笑,请记得向我挥手喔!再见了,香宫。」
香宫并不伤心,因为织田还活着,她也来不及看到文字,就陷入了不会醒来的梦中。在梦的世界,樱花在满山满谷中绽放。织田灿烂地笑着,走进香宫工作的便利商店,一切回到了相遇的那一刻......
终於考完了司法特考,第一件事就是向小绪报平安。但是我怎也连络不到她。於是我只好偷偷翻出她的书信,利用她和家里鱼燕往返留下的地址,找到她位於静冈的老家。虽然我灰心了也迟疑了很久,大概是她不爱我了,但即使会打扰她,我还是要问个明白,至少说声再见。我绝不允许此生,我再放弃。我尊重小绪的决定,但我一定要再亲口告诉她,我有多爱她。
经过电车、公车,还在曲折的巷弄中迷路,我终於见到了小绪的母亲,一获悉我来的目的她便流下了泪来,并告诉我小绪为了让我专心致志所隐瞒的一切,也告诉我病情和住的医院,临走前我为我的野蛮及无礼再三道歉,她老人家只是笑笑地说:「看着自己女儿病榻中还能洋溢幸福,今天又看到你。果然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我在过年的夜晚来到因为部份部门休诊而冷清的医院,手中是厚厚的医学资料。我原本从未接触过的专有名词,现在跟法条一样为我所熟记,甚至比非专科的一般科医师还清楚。香宫得的是一种名为库兹菲德贾氏症的罕见脑神经病变,发病原因由於脑内一种功能不明的结构蛋白,普利昂蛋白,因为不明原因发生结构降解,由三级螺旋状成了二级折板状。这种改变是不可逆的,导致脑部被逐步破坏,而成为海绵状。被破坏的地方会被淀粉取代而纤维化,其脑部切片在染色下会出现星状淀粉斑。人因而渐渐失去一些自主功能,像是穿鞋、刷牙、刮胡子……这些日常生活的小事都会变得困难,接着丧失意识卧病在床,最後因为连呼吸肌肉都无法作用而身亡。这种疾病多发生在五十岁以上的老人,罕少发生在年轻人。年轻型的库贾氏症据目前医学研究,可能是因为摄取到变性蛋白,而引起体内正常的蛋白跟着变性,也就是这是一种由毒蛋白引起的疾病。毒蛋白的来源可能有:受狂牛症感染的牛肉或化妆品,尤其是脑脊髓部和眼睛,也可能是直接由器官移植和输血感染。这样的病患占欧洲吃牛肉人口的百万分之一,潜伏期高达三至五年,甚至十年。我在日本两亿人口中遇到小绪,没想到这百万分之一的噩运,却轻易夺走了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这世界上,果然还是有一种叫命运的东西,即使用尽了一切努力,也只能向它低头。
「你一个人难过是对我间接的残忍,我宽阔的肩膀之所以存在,只为了在狂风暴雨中提供你依偎。我怎能失去你的喧哗,独自沉默?我有多少次,在冰冷的白色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而病床上的你总是沉睡。你不再张开双眼,也好。不会看到我吃着你说不健康的冷便当,也不会知道混着泪水的便利商店食物都是酸的。我常常在医院的便利商店里发呆。望着货架一样的陈设,想着我们相遇的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