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奴端着褐色的药汁向端木浅缓缓走来,看了眼她的小腹然後朝老鸨看过去,说话的声音多了几分颤抖:「老……老大,这样会出人命的。」
「出了便出了,我这醉君院就是与棺材没差几步的地方,况且她一个别国人死在兰武会有谁知道?」老鸨翘着兰花指,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给龟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动手。
兰武?端木浅一个愣怔,一时脑海中宛若晴天霹雳,她不仅在青楼还在兰武的青楼?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顺手摸向发间,指尖触碰到空空荡荡,心中惊慌异常,「我的簪子呢!」
老鸨瞅了她一眼,「醉君院的规矩,新人要孝敬我,我看你全身上下也就那簪子值点钱。」
「你说什麽!」端木浅大喊一声,上天证明,这一刻,端木浅很想掐死她。
「还不动手?」老鸨轻哼一声,不耐烦地朝龟奴挥了挥手。
「是是是。」龟奴讨好地一笑,逼近端木浅然後旁若无人地嘀咕着:「天灵灵地灵灵,罪过罪过。」
「等一下。」端木浅伸手一手拦截下粗瓷大碗,不顾身上挂下的水珠,豁然地起身,「你不就是要赚钱吗?我身怀六甲一样给你赚!」
「你以为我这醉君院是什麽地方?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侠客豪杰哪个不得给老娘一分薄面,就凭你这般模样还想翻出什麽大浪?话说的那麽好听,你当老娘是傻子?」老鸨很鄙夷地睇着端木浅,眉间透露着恶狠。
端木浅很乾脆地伸出一个手指,「三日,一万两。」
老鸨显然也呆了一呆,深深打量起浑身湿透的红衣女子,轻轻咳了一声,「依你,如若你赚不来这一万两,就莫怪老娘心狠手辣!」语毕摇晃着腰身,风姿绰约地走向门外。
端木浅苦笑一下,她这样算不算万念俱灰,垂死挣扎?
「姑娘,你怎会沦落至此?」龟奴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旁。
「因为被人抛弃了。」端木浅嘴角漾着一抹惨澹到虚无的笑容。对於赤龙,他关心则乱,宫离绽,他曾说过不让她卷入纷争,那麽如今算什麽?他从来给她一条条鲜血淋漓的伤口却不知,深入骨髓的痛,温暖是妄想,一直都是。
她指尖狠狠紮入掌心,抬眸对龟奴一笑,「帮我拿纸笔。」老鸨说过,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侠客豪杰,那麽她只有寄托於唯一的出路。
端木浅右手执着狼豪,有些颤抖地在薄如蝉翼的纸上写着那首属於流云的诗:
梧桐疏疏,归鸿声犹在。夜满中庭,流云伴寂影。
月移花影,追几度春秋,相携手。此生凝眸,却是世世情。
追几度春秋,相携手。世世情吗?端木浅蓦地很想笑,殊不知笑声未出口泪已先凝结。
「姑娘……」龟奴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端木浅随意抹了把脸颊,却是越抹越湿,「你明日拿到市井去卖,无论对方出多少价钱都不卖。」
「为什麽?」龟奴疑问地看向端木浅,却是小心地收起了纸。
「因为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珍贵……」端木浅的眼前倏地迷离起来,感觉有什麽东西在噬咬着她的心,让她莫名地难受,而後空虚。
歌舞昇平,温香酒郁,端木浅趴在雕刻精致的木制栏杆上,探头向下面望着,或许她可以趁乱逃走?
「哟,我说是谁,原来是你,怎麽,挺悠闲的,眼看着太阳下山了,一万两可有着落?」老鸨特有的尖锐声音从身後传来,嘲讽之意十足。
端木浅冷然扫视了她一眼,「你急什麽?」
这一句说得老鸨哑口无言,细小皱纹间脸色一阵青白,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端木浅这才看见老鸨身後还站着一个女子,白色素衣,面容倾城,带着笑看着端木浅,那种笑似与她的美融为一体,相互映衬,不可分割。
「我叫淡墨。」女子向她一颔首,曼步走到了她身边。
端木浅有些尴尬地向她点头,「我是端木浅。」
「听说姑娘拿了幅字去市井卖?」她的眼神看着下面的众人,似乎是无意提起的样子。
「为了一万两。」端木浅无奈地耸耸肩,为老鸨赚一万两本就是是其次,他要龟奴什麽价钱都不卖不过是要突出它的珍贵,从而市井相传。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引起寂影的注意,如果她没有记错,这兰武该是在苗疆以西,她不过是赌一把,赌最後也是唯一的希冀。
「别说是一万两了,端木姑娘这幅字就算是一千万两也自会有人买。」淡墨轻笑出声,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到端木浅身上,打量了她一眼,最後变成恍然。
端木浅疑问地看向淡墨,方想问她何出此言,便被匆匆跑来的小丫鬟打断,「淡墨姐姐,妈妈叫你过去呢。」
淡墨应了一声,莲步轻抬时眸光深邃,倾城的脸颊凑到端木浅耳畔,气吐幽兰间缓缓说出一句话,「端木姑娘莫急,不出三日的。」
她的气息回转在端木浅的耳边,她完完全全地呆愣住,脑中顷刻空白一片,竟不知淡墨是何时离开的。她说「不出三日」是什麽意思?
夜深入梦,醉君院的庭院中漆黑一片,白衣的女子含笑站在月光之下,凝视着月缺出神,月光似在她身边镀了一层皎洁光华。她自袖口中拿出红色一朵,微微眯眼间,红色之花静静绽放在黑幕之上,绚烂成一抹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