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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麽，这个小季口中的「老大」，一点都不像老大，因为他根本也没想要当什麽老大。她想起谢永然说的，关於车上的莲花图腾，一种自新的感觉。忽然感到羡慕，人真的可以这样抛弃过去所有的一切，给自己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吗？她想到的是自己现在的处境，即使找到了工作，看起来像是一个新的开始，但问题应该还没真正地解决吧？休学期限是一年，一年後，她终究还是得去面对这些问题：继续念书呢？还是算了？要再就学的话，是不是可以转学？可不可能真的去学修车？可是谢永然会愿意教她吗？真的有女生可以去读的汽车修护科吗？这些全都还是等在前方的问题，但目前却一个答案也没有。
工作的第四天，终於开始慢慢记熟了一些糖果的货号与价钱，胡子也让她试着操作收银机，一切都还算顺利。刚开店门没多久，忽然看到大季踅了进来，他来打打招呼，说知道想想已经开始上班了，但最近比较没空，今天才有时间来看看。
「要不要吃糖果？我请客。」她笑着。
「看你笑就够甜了，再吃糖果会蛀牙的。」嘻嘻一笑，见门口有人徘徊，不时往里探看，大季也不罗唆，居然挥个手就跑了出去，跟那人走到附近去了。想想感到好奇，正想出去瞧瞧，然而胡子却在旁边叹了口气，说：「这些家伙才真的是害死人。」
「为什麽？」
「卖药的年纪这麽小，买药的年纪也这麽小。」胡子摇头说：「以前老余不会这样做的。」
她不是很懂，但却还记得谢永然说过，西门町有两面，一面是逛街的人，他们看到的是光鲜亮丽的那一面，除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与店家，其他的则什麽也不晓得；但另一面却就藏在这些霓虹橱窗的背後，那些污秽肮脏而见不得人的。有些人活在前面，有些人活在後面。
这一天的工作时间好像过得特别慢，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签退之後，西门町还热闹依旧，虽然已经开始有店家在准备打烊，逛街人潮也散去了许多，但依旧到处是人，灯光也没有黯淡多少。拿了包包，从店门口出来，小季的摊位并不远。星期四的晚上，她有摆摊。
上班的第一天是小季带她来的，今天大季也来探过班了，但谢永然呢？这个推荐人却完全不闻不问，让想想有点纳闷。她想过去找小季问问，如果之後还有机会遇到谢永然，也应该跟他道个谢。同时，她还希望小季能劝劝自己的哥哥，虽然每个人都各有自己赚钱的方式，但贩卖禁药给未成年的人总是不太好。
「没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叫他去卖这些药；也没人拿刀架在其他人的脖子上，逼他们来买这些药。市场就是这样，有需要才有供应，这有什麽好介意的？况且他们不跟大季买，也会去跟别人买，跟别人买搞不好还比较贵呢！」可是小季却完全不以为意，坐在板凳上，抽着凉菸，小季忽然问想想，要不要来一根。而想想愣了愣，居然也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学抽菸，可是当清凉的薄荷香味涌入喉咙时，却又出奇地顺畅，一点也没有刚学抽菸的人常会出现的呛阻咳嗽。是不是抽了这口菸，就表示自己正慢慢从这一面的西门町，开始踏进了不为人知的那另一面？
「你看过他的皮夹吗？」抽着菸，小季忽然问想想。
「谁？大季吗？」想想摇头，「当然没有呀，怎麽了吗？」
「那你等一下，等他来，你叫他拿出来。」小季笑着说。
距离这摊位其实也并不远，就在街角的便利商店外头，大季刚把他的皮夹收起来而已，他掏了一张千元钞，买了两包香菸。皮夹里今天很丰满，至少十几张千元大钞。从中午开始他就忙着把一包包装在透明小塑胶袋里的药丸陆续交给几个人，那些药丸五颜六色，各有各的名称跟价钱，大季的记性挺好，不必靠任何笔记资料，就能清楚记得哪些人跟他要过些什麽货，这有个好处，就是除了那些药物之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有贩售的行为，真的被抓了，吃药的总比卖药的罪行要轻一些。不过这些钱当然不全是他的，晚一点找阿辽，按照比例拆分，虽然不能全获所得，但是利润也不少了，够他又存又玩个好几天。
叼着菸，走到妹妹的摊位附近，他看见板凳上坐着两个女孩，其一就不消说了，发型奇形怪状，化着大浓妆，耳上、鼻上至少七八个洞，那是他老妹；但另一个却不常见，可却是任谁见了都应该会喜欢的那种女生，她有一头长发，不染不烫，非常自然地垂下，几乎到後腰的长度，发质很好，总漾着黑色的光泽。细眉、大眼，高挺的鼻子，还有很细致的唇型。这样的女生不必化妆就可以很好看，当然，如果稍微加点眼影或唇蜜也不错。大季心里想着，这样的女生应该把来当女朋友的，而且可以是那种长期交往，以後娶了当老婆的那种。绝不像他平常玩玩就算了的那一些货色。
「把你皮夹拿出来。」一靠近，小季就伸出手。
「干嘛？」大季立刻警戒，说里面的钱还不能动。
「谁跟你要钱了？」不耐烦的语气，小季直接伸出手去，从哥哥的後口袋中把皮夹拿出来，她对那些钱真的不为所动，反而翻开夹层给想想看，说：「你看这张照片。」
那是好美的海边景色，湛蓝的天，湛蓝的海，细碎而缤纷的白浪扑打在整片白沙之上，有种令人向往的南国夏天感觉。小季说这就是她哥的梦想，等哪天赚饱了钱，她要离开这个破烂的岛屿，去一个真正的天堂。
「这是哪里？」想想忍不住问。
「马尔地夫。」大季很得意。他说这辈子还没出过国，但如果要出国，一定就要去个像样的地方，在他心目中，天堂就应该是照片中的这个样子。「不管花多少时间，或者用什麽方法，反正我以後一定要去那里。」
「那你动作最好快一点。」小季一点面子也不给，冷笑着说：「温室效应很严重，海平面一直在上升，你的天堂就快沉到海里面去了。」
想想听了差点没笑出来，而小季还不放过她哥，又翻开皮夹的另一面，说那里也有一个天堂。此言一出，大季脸色丕变，伸手就想抢回皮夹，不过小季的动作更快，把藏在另一面夹层中的东西抽了出来，直接递给想想，那赫然是一个装在包装袋里的保险套。
「这玩意儿可以让他跟他那些钓来的马子上床打炮时很安全、非常安全地上天堂……」话还没说完，小季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到跌下板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