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夜晚总那麽多事。
从早到晚,同学们都忙着经济学报告,鸡飞狗跳;这应该是学生的通病,火烧屁股了才肯认真做功课,上周课堂上经济学老师早交代今天要收报告,但甚至到上课前十分钟,交得出来的人没超过五个,连一向很乖的草莓也一样,老师耳根子软,看到身为学艺股长的草莓都交不出来,以为逼得太紧,所以让大家延一天交,全班高兴得拍手鼓掌,称赞老师英名盖世。
看到老师被捧上天的表情,不禁笑在心里,即使是老师,哪晓得这是刘湘苹的诡计?
刘湘苹因忙耶诞晚会而无法准时交报告,看准同学们不约而同的没准备好,於是要求赶工中的草莓停笔,跟着蹚这趟糟糕的浑水。草莓好说话,知道大家处境艰难,就顺势答应了,老师果然踏入刘湘苹设计好的圈圈,让大家多捡到一天缓冲,同时,班上几个功课好的立刻被告知要在晚上将报告赶出来,分享给大家。
一阵刺耳的手机声响传出。
「欸、菜头,你手机响了。」我提醒道。
他应了一声,丢下笔接手机:
「喂?韩尧啊……什麽?报告赶出来了?哦哦哦、好!我看看……那就十分钟後!嗯,我就出去!好、待会儿见。」
「韩尧弄好报告了?」菜头手机还没放下,我就开口问。
「对啊,韩尧真不是盖的耶!超强!他说现在要送过来,要我们去校门口等他。」
虽然我认为作业抄来抄去是不对的,迫於现实,这次我选择投降,这种事真令我的内心过意不去,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和菜头冲出房门,快步跑向校门口。
阿光的报告其实早写好了,却在下午被老师临时抽走,使我们没得抄。老师毕竟是老师,知道学生怎麽想,就来个先发制人。本来我们也可以用草莓的版本,没想到菜头竟不好意思向草莓开口借,只得转向韩尧求救,好在这位救星一如往常般的英雄。
到了校门口,我们站在寒冷夜中等韩尧将解药送来。
「菜头,韩尧说多久会到?」我冷抖着嘴。
菜头跳动暖身,答:
「十点半吧!他说十分钟左右。」
「呼……好冷啊!」我将双手拱在嘴前哈气,冷风仍不断钻入掌心。
「阿豪,你觉得明天会有多少人没交报告?」
「我想应该不多吧。」
「不知道草莓公主交不交得出来……」
「菜头,你别担心不可能发生的事好不好?」我实在无力:「草莓公主的报告下午本来就快写好了,是因为班代的计谋才停下来的,怎麽可能写不出来?」
「嗯,这麽说来好像也是哦?」
瞧他一脸释怀,真是被他打败。
几分钟後,韩尧骑车风尘仆仆赶到,将报告交给我,不忘叮咛:
「你们自己变通一下,可别全照抄了哦。」
「知道啦!」菜头喜出望外。
韩尧酷笑,骑车离去。
菜头赶忙接过我手中的解药,满脸贼样:
「嘿嘿……太好啦!这下不用担心交不出来了。」
我夺回报告,对他下令:
「菜头,我想喝饮料,命令你去买,我要喝珍珠奶茶!」
菜头有解药万事足,心甘情愿地向冷饮店走去。
走向校门口,我看向亮起灯的壮丽拱门,美感悄悄抖落丝丝不止,与寒冷黑夜截然不同。
我在校门边、刘湘苹住的那条巷子前停住,乍看之下相当平静,不知为何,我心里却渐渐荡出不知名的异样感觉,彷佛有什麽事要发生,连忙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难道之前在刘湘苹房里发生的事仍余波荡漾?
眼神正欲定焦,忽然想起昨天早上碰到卓胜伟的事,害我昨天一整天心情都很不好;其次,本来也担心体育课时该如何面对CICI,只是我又担心多余了,昨天体育课她又跷课,她没来,我却不知道这样是好或不好,看到她,我该说什麽?也许会和她聊聊心情、也许什麽话都挤不出来。
我对CICI的态度究竟如何,连自己都解析不了,直到现在,我还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包括菜头。
突然,巷子里传来很激烈的争吵声,男生女生的声音交杂在一块儿,而且愈发清楚。
我吓一跳,半愣着往巷子里看去。吵闹声音不断,过没几秒,忽有个人影从一旁屋檐下奔出,定睛一看,居然是刘湘苹!她跑没几步,有个男生从屋檐下奔出追上,手里还拿着什麽东西,追骂不断。
惊见此幕,我更是讶异,脚步不由自主地迎向跑过来的刘湘苹。
刘湘苹看到是我,立刻冲过来拉住我的手臂,心里当下又是惊涛骇浪,朦胧不清的月光下,我看见她脸上挂着未乾泪痕及需要帮助的讯息。那是什麽感觉?霎时间我以为飞入云丛,只是,那是乌云。
「班代!?你、你怎麽了……」我尽量将语气压抑住。
她紧握我的手臂,没回答问题,立即转身对那个男的叫喊:
「你再过来啊!怎麽那麽不要脸呐?分都分了,还不罢休啊?够了吧你!给我滚回去!」
那个男的缓下脚步,呼吸急促:
「湘苹我问你……你身边那个人是谁?」
「你管不着!」她吼回去。
那个男的走近,一瞥到他,我立刻就认出他是之前在雨夜中让我撞见被刘湘苹打了一巴掌的那个男的,意思是,他是刘湘苹的前男友?!
那个男的也发现是我,骤然怒吼:
「就是你!就是你这个王八蛋!你害得我跟湘苹分手了!我要打死你这个混蛋!!」
那个男的突然冲上来,我们吓一大跳。我根本没有解释机会、还来不及弄懂来龙去脉,本能地举起手来挡,一阵冰凉伴随玻璃破碎的刺耳清脆……还有刘湘苹的尖叫,顿时我双脚一软,跪坐在地。
好痛。
手和头都好痛。
喘气声规律传来,就在我头上。我下意识地摸着疼痛的脑袋瓜察觉头顶已经湿透,看看自己的手却惊见一片鲜红!?
「怎麽搞的!」菜头在冷饮店那头听到吵架声後连忙冲出来,看到眼前的情况,惊讶程度不亚於我:「喂、你是谁啊?干嘛出手打人呐?!」
刘湘苹神情有些激动:
「魏治豪……糟糕、你流血了!」
我低下头,地上洒满破掉的玻璃碎片,在月光反衬下竟如银河般亮丽,同时,我搞不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什麽事了。那个男的慌乱地看了我一眼,又瞧了瞧他手上的凶器,含糊说了声抱歉便匆匆离去,迅雷不及掩耳。
我想,头上大概是破了个洞才那麽多血,却不觉得头部有什麽伤口,也许是身上令人昏迷的酒精发挥效用吧?
菜头过来探看,焦急地问:
「阿豪、阿豪!你没事吧?这是多少?」
我看他伸出三根手指,不耐地拍开:
「菜头你别闹了……」
奇怪的是,头部不痛,手臂为什麽觉得不太舒服?举起手一瞧,差点没昏倒,刚刚挡下酒瓶的手臂几乎沾满了血。
「这、这是……」我这才好生惊讶。
刘湘苹紧咬下唇,哽咽:
「魏治豪你冷静点……这大部份是红酒,不是血。」
我深呼吸一口、静下心,仔细感觉手臂疼痛;的确,只有一些痛楚是属於流血的痛,大概是我穿的衣服够厚吧?被打的痛与流血的痛都混杂了,很难辨别。
菜头递出面纸,我才要接下,不经意瞧见刘湘苹低下头,双肩微微抖着,啜泣。
心中万般不忍,我将面纸送至她低下的脸庞边,低低地问:
「班代……给你用吧?」
她接下面纸,看了我一眼,确认我的伤势并不严重,跟我说句谢谢与对不起,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回她住的地方。
望着柔弱月光下的她的背影,心里涌起无解的冲动想上前抱住她,却因为菜头在身边而裹足不前,孱弱身影进入建筑物的黑暗里,我的心也跟着跨进黑夜。
为何我又对她再次产生想接近的感觉?
刚刚那个男的当头敲了那麽一记痛楚,我非但没醒来、反而睡得更死,这般无穷迷香教我如何抗拒?到底该怎样习惯这种致命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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