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回憶好嗎? — 回憶好嗎 01

正文 回憶好嗎? — 回憶好嗎 01

「选择」

我忘了到底经历过多少选择,做出多少真正对的选择。

每当我这样去想那些选择时,其实我就已经後悔了。

选择当中总又会淘汰掉更多的选择,剩下来的那个也许不是最好的,但却是你仅剩可以的。

於是我总抱怨,如果选择多一点是不是就能改变点什麽。

因为无法改变这已经改变的本质时,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当人活到活个岁数,你突然某天回过头去看到以前时,会突然有种很深的感慨。

「干,我居然已经二十二岁了。」这是我今年三月过完二十二岁生日後的感觉。

对於三十或者四十几的人来说,二十二岁根本只是小儿科,但若跟国中生相比之下,你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真的老了。

某次在住家附近买完早餐准备回家时,我撞见一对小闪光,正当他们彼此亲吻时,我手中的包子和豆浆差点滑下来。

从他们外表看起来应该是国小还没毕业,也就是十多岁而已。

我以为那只是单纯的两小无猜亲吻动作,不,事实上那不是。

我以为那是我昨晚没睡好,早上精神不济看错的结果,不,我很清醒,非常,绝对、所以我真的没看错。

「这社会怎麽了?」到底从何时开始这句话变成电视新闻最喜欢用的词汇。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这社会到底怎麽了,就好像几年前台湾人民投票给一个叫做陈水扁的家伙,几年後他却开始贪污。

「干。」那是我第一次很愤怒的对着电视骂脏话,因为我一直是个很理性的人。

有时候早餐买完後,我会骑着车到附近晃晃,然後总会晃到以前的国中母校,自从我毕业之後,我就很少回去了。就算学校离我家只有一公里的距离,但我还是没回去。

刚开始会给自己灌输很忙的藉口,最後是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藉口。

结果我真的回不去了。

当我看到一群理着平头的小屁孩时,我就会从他们身上看到以前的自己,不知道他们现在想的或做的,跟以前的我有无差别。

很多人始终认为,大学是人一生当中最重要的过程,但对我来说除了大学之外,国中才是我生命的一个完整,虽然我国中生活过的很黑暗,以颜色来说是非常的灰,以国家来说叫做战乱、以地形来说叫做边境。

至今九年前,那个没有MP3随身听,没有平版电脑、没有智慧手机,只有笨重的手提CD,跑很慢的微软95桌电,还有黑白手机刚问世,NOKIA主宰台湾手机市场的年代,虽然而今NOKIA已经被干掉了。

那年我十三岁,当我刚进国中的时候,那时的台湾教育制度是采能力分班,所以有前後段班这种东西存在,如果用现在的说法,那就是天堂跟地狱吧。

以前段班的认知,他们所处环境是地狱,因为每天都有考不完的试,还写不完的习题,但对我来说,其实後段班才是地狱,而前段班是天堂。

地狱未必要有刀山火海,或者牛头马面,当你觉得你跟班上开始格格不入难以融合时,那就是地狱了。相对的所谓的天堂,也不一定要有优美的环境,或者像古人说的桃花源,只要有个天使就够了。

对我来说,如果国中三年是黑暗的地狱,那麽有个人的存在就是天使,引领我走向光明的天使。

自古不变的定理就是,有光的地方必有暗,暗也亦然,所以我很庆幸我的生命里还有那点光芒。

以一个不信神佛宗教的我来说,那天使就是我的信仰,我的女神。

我国中被编排到七班,整整三年都在七班,而我们那届全年级也只有七班,所以我们是最後的班级,也就是後段班,又称被世人所放弃的领域。

有时候我总会抗议,为什麽要以人的数字来衡量一个人的头脑好坏,就像爱迪生小时候也是被笑白痴,结果这白痴却成了发明大王,而我因为国中的几个数字比较不漂亮,自此堕入地狱,啊不,是被排在後段班,此後决定了我的一生。

所幸的是,还有她的存在。

我的女神。

几年前的海角七号主题曲,范逸臣曾经唱过一首歌叫做「无乐不做」,但对於我们班来说却是「无恶不做」,小则带违禁品,大则打架闹事呛老师。在那个A片还不普及的年代,只要一本花花公子杂志就能让大家视为神物,男生为之疯狂,女生为之尖叫,虽然我忘了那本到底是谁带来的,但我真的没看。

庆幸的是,因为有她的存在。

我的女神。

我始终相信人都该有个目标去努力,对我来说女神就是我的目标,所以我才去努力。

国中三年跟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是一个叫做大炮的人,因为他个子矮矮的,但是打篮球时,外线三分很准,有如大炮一般的精准威力,因此故得其名。

记得是国一暑假结束後的一个早上,那是我第一次邂逅女神的开始,升旗结束之後,全校学生各自鸟兽散,我跟大炮在校园随意走着,当我在远处看到她时,我就认定了,对,就是她了。

头发短短的,穿着白色衬衫,蓝色裙子,以现今的标准来说应该是村姑打扮,但对当时的我而言,却是当头棒喝,挖靠,居然有女生可以这麽可爱。

啊不,是这麽美丽。

不对,是这麽动人。

我找不到以当时脑袋可以拼出的形容词来形容她,我只知道我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她身上,此後我再也看不见其他人。然後我的世界就是她的世界,而她的世界就是我的全部。

她就这样站在操场旁,很安静的看着,我跟大炮距离她大约是五十几公尺,然後我看着她,而她看着操场上练习的田径队。

当下我就下决定了,我也要去练田径。

练田径不等於帅,但是她喜欢看人练田径,所以我去练田径等於可以让她看到我,所以让她看到我等於比练田径还帅,总说一句就是练田径是为了她这样。

那次早上後的隔天,我就加入田径队了,还带了一个替死鬼,啊不,是一个坚强有力的夥伴才对。

「为什麽我也要跟你一起加入田径队?」大炮这麽问我。

「你不觉得练田径的人很帅吗?」我说。

「哪里帅?」

「就很帅啊。」

「但你还是没跟我说是哪里帅?」

「呃,以後你就知道了。」

大人往往很喜欢耳提面命的说,以後你就知道了,但其实我不知道这以後到底是多久以後,就好像国小毕业时,大人总说,现在不认真,以後你就知道了,而当时贪玩如我,根本不晓得那是啥,直到我国中被编入後段班时,我就真的知道了。

那是我第一次打从心里觉得,练田径是件非常光荣的事情,这比考试考第一名还帅,因为考试第一名她未必会看到,但是田径的话。

嗯,我想她会看到的,对,一定会看到的。

和我同天进入田径队的除了我和大炮之外,还有另外几个朋友,而这几个人一样都是在後段班,只是层级比我们高了三层。

他们总共有三个人,一个身高高高的,叫展仔,意思是台语展示的称呼,对於当时只有国二的我们来说,他接近一八零的身高根本是奇耙,但其实身高对於练田径并没有多大帮助,可惜学校没篮球队,不然他至少也能打个中锋。

跟展仔一起的还有个叫子谊以及另个承翰,他们三个都是四班的,排在我们七班前面,但其实并没有什麽差别,只是班级数字比较好看而已。

我一直觉得人一生中总会遇到几个跟你认识不久,但最後会跟你很好的人,而当下你就会觉得,喔喔就是你了,那种家伙在女生的说法叫姊妹,而用我的说法则是兄弟。

在我跟展仔他们加入田径队後不久,宥霖就出现了,跟大炮一样脸晒的很黑,差别在於他长的比较高,嗯,以当时来说跟我差不多高。

练田径是件很乏味的事情,尤其每天都要按表操课,一年四季从不间断,我很清楚我练田径的理由,但我不晓得其他人的原因,然後一年後也就是国三时,练田径的剩下我跟宥霖。

我总会一边练一边骂脏话,因为真的很累,但只要想到能让女神看到,对我来说再累都值得,大炮曾问我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的事情,其实我没想过,我也不想去想。

只要有她就够了,对我来说。

这世上有句话叫做一厢情愿,我想说的就是我这种人了。

学校有个叫做运动会的东西,一年一次,我参加了两次,虽然国中三年办三次,但在我练田径之前,我是个完全不爱运动,甚至讨厌运动的人,国二那年的运动会其实我没啥记忆了,印象中似乎拿了块银牌还铜牌的样子,隔年也就是国三,短短一天的运动会里,却在我心中留下不可抹灭的印象。

当时我比的是八百和一千五百公尺的项目,我的对手是来自其他班级的家伙,然後其中有个我说什麽都非得干掉的人,原因很简单,因为比赛前我的女神过去跟他交头接耳的,样子好不快乐,就这样虽然他跟我无仇,但心中却跟他结怨。

一个很深很深的怨念。

我的作战计画是这样的,第一场比的是八百公尺,我先假装落後,到最後在一口气追上,整部戏的高潮就在这里啊,我心里是这麽盘算的,然後很顺利的,我一开始真的落後,在我前面的是跟女神很要好的他,不知道为什麽我以为女神会看到我英雄式的後来居上帅气的样子,但事实上没有,她只整个人忘情尖叫的帮「他」欢呼。

最後结果是我很不爽的直接把「他」干掉,正当所有人以为是」他」会冲第一时,因为我的後来居上,第一名成了我,换来「他」的傻眼,还有女神的落寞。

过了半小时後紧接是第二场的一千五百公尺,我的对手还是他,而毫无意外的女神一样过去跟他打气,於是我更不爽了,不爽的下场就是比赛开始我就直接把他抛到脑後了,远远的直接抛到最後面。

在赛车当中有句话叫做,你永远只能看到我的後车厢,意思就是追不上,然後当时的我是觉得,他永远只能看到我的後脑杓,啊无,是连脑杓都看不到。

他输了比赛,但输的很帅气,因为我看到他哭了,而女神也哭了。

我真的不知道为何一场比赛会因此难过落泪,一直到当我上台领奖,接过手中的金牌时,我突然觉得心头一阵酸,但我没哭,虽然我赢了,但我丝毫感受不到任何获胜的喜悦。

原来我才是真正的输家。

突然我觉得练田径为了让她看到似乎只是个我愚蠢的梦想,因为她都没看到,从头到尾,完全没看到我。

就这样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再也没去田径队报到,从我运动会完後,我就没去了,大约空了半个多月左右吧。

在田径里每个人都有其专长,因为我不够壮,速度又不够快,於是我被抓去练四百跨栏,顾名思义就是在四百公尺的跑道上放置好几个栏架,然後你要跨越过去这样。

「想像你是一只凶猛的羚羊,你就会跨栏了,那样子真是超帅的啊」我的田径教练这麽跟我说。

「那个,我可以当豹吗?」我说。

「为什麽?」

「因为我不喜欢羊,而且羊是草食性的,会被豹吃掉。」

「所以呢?」

「所以我想当豹。」我很认真的说。

但结果我还是没当成豹,因为真正的豹不会像我这样,常常撞倒栏架这样。

我依然记得某次当我撞到栏架在地上哀嚎时,我的女神突然从旁经过,然後我又瞬间复活了。

那天的练习状态出奇的好,根本就是神明附身,只因为我天真的想着,她是来看我的,只要我抱持这种念头时,我体内的肾上腺素就会持续爆炸,让我变成一个超强的人。

但事实证明,她从来都没看过我,这真相是在我多年後高中快毕业时才知道的。

也许我不该当豹的,因为女生都比较喜欢可爱的小羊。

妈的,真的很该死。

*一场比赛我赢了胜利,但我却输了你,因为我从来都不在你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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