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戀久彌新 — 戀久彌新 3-2

正文 戀久彌新 — 戀久彌新 3-2

办公桌上的电子钟显示现在晚间已是七点半,严文勳心念一动,随即阖上文件,穿上西装外套,准备回家。

这时,平常代他驻店管理的秘书胡心仪捧着一杯绿茶,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严先生,你今天要提早回去吗?」胡心仪看见他离开,不由得有些讶异。

她原本以为他应该会像往常一样再多待一会儿才回去,结果却出乎意料地看见他似乎打算离开。

「对,这批大陆古董的生意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而今天也是梓棋的新任家教上任的第一天,我想尽早回家看看。」严文勳几句话就交代完毕,这是他在工作场合一贯简洁有力的风格。

「那麽,你要把这些新帐目带回去批阅吗?」

原来如此……当下,胡心仪忽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是的,严先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要是跟他唯一的亲人有关的一切大小事情,他总是摆在第一顺位。

他就是这样的,自她为他工作以来的这五年,一直都没变。

「不必了,这些是留到明天再弄吧。」

「那麽,严先生慢走。」

「胡小姐,你最近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严文勳温文地对她微笑道。

只要有她坐镇在店内,他就可以放心去处理许多外务。对於她这位得力助手,他确实是心存感谢的。

「好,我把一些杂事弄好之後就关店。」胡心仪回以淡淡一笑,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也罢,就这样也好。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好。

胡心仪明白,这已是目前她最能贴近他的距离,所以也不多加强求。尽管,她脸上的笑容怎麽掩盖不了内心泛起的重重苦涩,以及些许的空虚惆怅。

此刻的她,如同手中那杯逐渐降温的热茶,唯独少了那个予以汲取的人。

严文勳一踏入家门,就听见一阵非常熟悉的脚步声往自己的方向奔跑而来。低头一看,赫然就是走失了好几天的小拉。

小拉看见睽违数日的大主人,牠也不吵不闹,只是热切地围着他颀长的双脚转圈,口水正沿着大舌头滴在他的裤管上。

「小拉,这些天你又跑哪儿玩了?嗯?」

严文勳正想弯下身摸摸小拉的头,却听见厨房里传来乒乒砰砰的嘈杂声响,以及一阵听似吵架的交谈──

「重洗。」叶语莲沉着声音命令道。

「为什麽!我已经连续洗过两遍了耶!你是想整我喔?」严梓棋愤愤不平地回嘴。伴随而来的是碗盘丢进洗碗槽水中的声音。

叶语莲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再坚定不过:「洗过了不代表就是洗乾净了。你看看这盘子上还粘着渣滓,如果你上餐厅吃饭,看见这麽脏的盘子,就算上面盛着山珍海味,你敢吃吗?」

「既然你看到了,刚刚不会提醒我吗?为什麽非得拖到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要让一个人彻底改正他的坏行为,最好是在他刚吃到苦头的当下,这样才会立竿见影。而且既然决定要做一件事,就要做到好、做到光可监人,懂吗?」

「哼!懂了啦!」

梓棋在洗碗?呵,这可是年度大头条!

严文勳感到既好奇又新鲜,快步走向厨房,想看看是怎麽一回事。

他走进厨房後,立即看见严梓棋苦着一张脸,却不得不认份地拿起那个被打回票的瓷盘,用沾满泡沫的菜瓜布仔细地刷洗着盘面。

「呵呵,梓棋,你什麽时候开始学会洗碗了?」严文勳说话的同时,欣慰的笑容也漾上他的脸,让他的脸部线条柔和许多。

「叔,这个坏女人虐待我啦!」一看见叔叔回来,严梓棋彷佛找到了靠山,毫不犹豫地对他诉苦装可怜,希望他能站在自己这边共攘外敌。

「不要撒娇!」偏偏叶语莲不吃这一套,连回头看严文勳一眼都没有,板起脸来对严梓棋训话:「你不是说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吗?既然如此,只是做好你分内应该做的事,还想要大人赏给你糖吃吗?」

「叔,你看啦!她对我好凶!」

「凶得好。」但严文勳这回却一反常态,无视梓棋的委屈模样,反倒与叶语莲立场一致,「我心目中理想的家教老师就该像叶老师这样,严厉得有原则,对你只有好没有坏。」

话一说完,不仅严梓棋当场傻眼,叶语莲也有些愕然,她料想不到严文勳竟是如此开明的家长。

随即,她想起他也许还没吃晚餐,便问道:「严先生,你吃过晚餐了吗?我有为你多留一份,微波一下就可以吃了。」

「喔,好啊,谢谢你。」严文勳微笑点头,坐上他在餐桌边的老位置。

「叔,你别光顾着吃饭啊!我的手都快冻僵了。」严梓棋仍不打算放弃。

「冬天本来就冷,洗好碗一下子就好了。」而严文勳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帮他,只说了这样淡淡的一句,就让严梓棋彻底打消了求助於他的念头。

「没错,习惯成自然。等会儿你叔叔吃完了,那份碗盘也算你的。」这小子之前实在过得太好命了,叶语莲一点也不同情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啊——哪有这样的啦!」

「就是有。」叶语莲把话说得没有转圜余地,「是你答应过我,只要我煮饭做菜,你就得洗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原来在他回来之前,他们之间已经熟稔到互相订约的程度了?呵,她还真是有两把刷子,才第一天而已,就让梓棋学会乖乖听话。

严文勳望着叶语莲,总算放心了,看样子他可以把梓棋安心地交给她了。

「我可不可以食言?我宁可肥到死,也不要继续让你压榨。」严梓棋一边冲洗碗盘,一边小小声地嘀咕着。

「严梓棋,我听到你说的话了。要是你不想洗更多的碗,就本分一点。」对严梓棋适度的「施压」之後,叶语莲回过头对严文勳说:「严先生,我想你应该不至於不同意我的做法吧?让他洗几个碗应该还不至於断手断脚。」

「当然,只要是对梓棋有帮助,你是他的家教老师,想怎麽做都随你。」严文勳语气肯定地对她颔首,等於是给了她尽力而为的权力;而後举筷品嚐了一口三杯鸡,不禁称赞道:「叶小姐,你的手艺很好。」

「多谢夸奖。一个人在外面住久了,自然而然就磨出了本领。对了,你直接叫我语莲吧,以後还得同住一个屋檐下,老是小姐来小姐去,多别扭。」

「嗯,那就这样吧,语莲。」平日总是与外人保持一定距离的他,不知怎的当即答应了她。或许是因为她做的菜好吃吧,不是有句话说「吃人嘴软」吗?

「那以後我叫你严大哥吧。」叶语莲接着提议。

「叶、姐、姐!你也太厚此薄彼了,你叫我叔叔严大哥,那麽按照辈份,我为什麽不能叫你阿姨?」严梓棋只要一找到机会就想损她,在叔叔给她「豁免权」之後,他也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发泄一下心中的闷气。

「因为我是你的『家教老师』,还记得吧?」叶语莲不动声色地「提醒」他。

他也不想想是谁害她跳进火坑的,竟然还敢讨价还价!这不是欠扁吗?

果然,这句话一招见效,严梓棋不敢再跟她顶嘴,蓦然觉得自己根本是自掘坟墓,才会不小心招惹到这个女魔头。

「你们相处得挺好的。」严文勳的唇角再次扬起好看的弧度。

根据以往的经验,他原本以为家里又会闹得鸡飞狗跳,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他白担心了。

「呃……是啊,和平至上嘛。」叶语莲心虚地乾笑。

她知道此刻背对着他们洗碗的始作俑者,表情肯定比她还难看,但是骑虎难下,要收手也来不及了。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我吃饱了,谢谢。」严文勳用餐完毕,而後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转头询问侄子:「梓棋,小拉是什麽时候回来的?」

「叔,你问叶姐姐吧,是她把小拉带回来的。」严梓棋走过来,端走叔叔用毕的餐具。一想起还有碗盘要洗,他就开心不起来。

「这麽说来,你在公园里捡到的那条狗就是小拉?」严文勳思维敏捷,一下子就将前因後果串连起来了。

「嗯,连我自己都觉得巧合得不可思议。」说穿了,根本就是毛骨悚然。

「对啊,我和叔叔就是你口中那个脑残又无良的狗主人。」严梓棋故意冷笑地补上这一句,趁机放她冷箭。

「咳、咳!我那时候又不知道小拉是走失的狗,还以为是被人恶意弃养,怎麽可以怪我一时的心直口快?你未免太会记仇了吧。」虽然自知理由牵强,但叶语莲除了这样辩解,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说词。

旁观着他们的一来一往,严文勳忍不住想笑的冲动;尤其是她的脸蛋因为不好意思而浮上一层浅浅的粉红,更让他抑遏不住打从心底油然而生的笑意。

然而,当他听见自己不甚明显的笑声,却猛然意识到最近自己经常会不由自主地露出久违的笑容,蓦然间,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笼罩住他。

不论是梓棋开始不吝展现冷漠以外的情绪,或是他抑制不住阵阵发自内心的笑意,摆在他眼前的事实便是,让这栋冷清的宅邸重新恢复生机的,竟是眼前这名女子。

叶语莲——这个让他日渐熟悉的名字,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在他心中的某个角落紮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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