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柔軟的滂沱 — 六

正文 柔軟的滂沱 — 六

「你知道你在哪上课吧?」早晨,我们精神奕奕站在广场前的走廊,分开时雷雨不忘提醒我上课地点在哪。

「知道啦,教学B。」太小看我了吧,至少我早就查过了。

「那走吧。」雷雨往前走,我觉得他的意思好像是要我跟他走?

「走去哪?你也在教学B吗?」同一栋不是不可能啦,但也很巧。

「刚好。」雷雨耸肩。

我们一起走进大楼里,墙上贴满了各种画作,增添许多艺术气息,我记得我的教室是二楼一,但雷雨跟我不同系总不会一样了吧?

我们上楼,才正要转过去跟雷雨说掰掰而已,就发现他还是跟着我,我突然想起一些可能。

「雷雨......你说你是什麽系?」我抱着怀疑和假设。

「室设。」他淡定的说。

「室内设计?」我提出疑问,这是我一开始的认为,而现在我觉得是错的。

「视觉设计。」雷雨直接推翻我的主见了。

室设?是视设啊笨蛋!雷雨跟我同系啊,难怪他一直跟着我,因为我们的教室根本就同一间!

「嗨......同学。」我无言的跟同班同学兼室友问好。

「哦......真巧。」雷雨难得哦了一声,这是他拖过最常的音吧。

所以,我们以後会一起上必修课,所以,雷雨跟我同班,所以,我们能多点时间相处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喜出望外。

第一堂课通常都是教授在喇赛而已,所以关於上课部份我就不再多说,真正重要的是我们的同学,我们是大学生了,自然会有很多不同於高中的想法,我以为大学是一个成熟的时候,才知道软烂不堪一击的温室花朵大有人在。

我们刚走进教室的瞬间,突然数道目光通通往我们这里聚集,不,正确来说是往雷雨身上聚集,我只是不小心被闪到而已。

我们试着不理会那些羡慕、忌妒、爱意、恨意的眼神,快速的走到後排的位置坐下。事实上我们是提早到的,所以老师也还没看见人影,因此现在教室四处传来喁喁细语,谈论着那个全身拚命迸出闪光的人。

「靠,外国人喔?」有个穿着时髦的男生背对坐着面对一个长发飘逸浓妆艳抹的女孩,我猜她的假睫毛大概有十层,放大片已经让她看起来没有眼白。她不时对雷雨瞥一眼,好像看见什麽稀有动物一样。

「好帅喔!--」那女孩应该只能看见雷雨的侧脸,但她已经彻底沦陷了,握拳的手左右挥动,,她短到露肚脐的小可爱文风不动,但胸前的女性特徵不停摇晃,她不时托腮盯着雷雨,有时想到就拿出镜子梳子整理一下头发,好像在说「啊!如果他等一下转过来看我我一定要很美很美的给他看啊啊啊啊!」

很对不起,雷雨看的是他手上的书。

「喂!你忘记我在这里了吗?」那男孩不耐烦的说,其实教室里除了我以外每个雄性人类的性子都耐不住了,雷雨把他们每个人马子的眼光都吸了过去,自己被别人比下去了滋味太不好受了。

「干嘛那麽小气?有帅哥大家看啊!」女孩巧笑倩兮,似乎忘记那个男孩才是他的男朋友,依我猜啦,不然那个男孩也不用那麽在意。

男孩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睬,我依稀看见他的嘴里在咕哝什麽。

一个艳丽高窕的女孩也进了教室,妆同上,衣着同上加件很没用处的小背心,她对帅哥敏锐的雷达立刻蒐寻到雷雨,瞳孔已经因为放大片的关系快充斥整个眼球了,但看到雷雨的瞬间又睁大一点,我看没到爆凸是幸运吧。她的身後跟着一个矮她一个头的男孩,手里正提着一个女性提包,女孩看雷雨看得入神竟连手上的化妆镜都掉了,男孩立刻蹲下接个正着再放回她手里,动作看起来相当熟练,可能已经被调教过了吧(?),他们并没有坐到雷雨旁边,而是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好像故意要让雷雨惊讶她的美背之类的,我不予置评。

正当全班女孩正为雷雨而沸腾时,我正好奇的想着为什麽没有人会自动坐到他旁边,照理来讲那是个求之不得的好位置啊,椅子就摆在那里,拉开坐下後就能羡煞旁人的王位啊。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雷雨时我好像也是这样的处境,我不知道该怎麽接近他,他身上散发出的生人勿近气场让我却步,尤其是当他用他近乎无色的双眼看着我时,我更加畏惧,那双眼珠,究竟从何而来?天生的吗?还是雷雨受过什麽创伤?总之,我猜看见雷雨俊俏脸庞的人们也看见那双眸子了,冷淡、沁冽,一副「不要吵我」的样子,看来雷雨旁边的座位除了我以外整堂课都会空着。

说时迟那时快,一抹身影瞬间移动到雷雨旁边坐下。我从不相信忍者哈特利在现实生活里会出现,但她的动作快到我眼睛来不及反应。一个女孩,俏丽的发型及肩,眼睛炯炯有神,脸上没有什麽瑕疵,自然也没有涂上厚重的妆,也没有长到吓人的假睫毛和娃娃片,一身轻便白T恤牛仔裤和中型包包就来上课了,她坐下後连看也没有看一眼雷雨,迳自拿出书来阅读,样子十分冷酷。

跟雷雨简直一个样,我想。

聚集在雷雨身上的目光一直到老师来了才渐渐依依不舍的消退,但非常幸运的是,老师要我们先花点时间熟识同学,所以他让我们自由走动去交际人脉,然後就拿着保温瓶离开了,真够不负责任。

我除了坐在位置上不打算做什麽,交际不是我擅长的事。雷雨也没想站起来的迹象,一直看着他那本我不知名的书。

那女孩也一样,静静的翻着书,脸上始终面无表情,其实大致上来看她长得非常清秀漂亮,简直是素颜的她肤质细嫩白皙,我突然觉得她跟雷雨长得有些相似,但男女有别,也许像的只有他们冷酷的外表吧。

我以为总该有人过来搭讪他们,但不知道是冷气太强还是他们散发出的气压太寒冷,整个空间除了我们这里以外弥漫着热情的气息,到处都有「嗨!我是......」或者「嘿!你......」之类的开场白,而我们这里,除了静默以外,还是静默。

其实我蛮喜欢的,这样也好,我可以做点自己的事。

但正当我不知道到底该做什麽事而想跟雷雨借本书时,几乎是同一时间,雷雨和那个女孩一起把书页用书签夹好,然後拿了水瓶出来补充水分,动作几乎一致到让我讶异的地步,而这也是第一次他们注意到对方。

雷雨喝水中的眼珠瞥见同样喝着水的女孩,恰巧那个女孩也第一次看清楚坐在旁边的雷雨,他们缓缓的喝完水後放下,盖上瓶盖。

「林雷雨。」雷雨对着那个女孩说,不带任何感情。

女孩停了一秒,开口,「勤筱惠。」

「......」然後他们之间的谈话就结束了,超快速的啊!

两人立刻继续翻开刚刚作了记号的书,瞬间又陷入一种冰冷的氛围,好像刚刚互报名字是一种很多余的事啊!

我看着这两个超像的人,一样的冷酷,一样的寡言,一样的生人勿近,也太像了,我以为遇到跟自己很像的人是件好事,但看来遇到跟雷雨一样的人可能是两倍的沉默,因为一直到下课前这节本来应该要社会交际的课就这样消失了,然後我们三个谁也没交到。

我跟雷雨走到哪间教室就引来一阵轰动,但依然没有人会来跟雷雨攀谈,说好听点就是他像神一样高不可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说难听点就是他看起来太难相处了。

我们还有遇过几次那个叫勤筱惠的女孩,她也依然随时带着书,用很轻盈的脚步到教室,然後离开,没留下任何痕迹。

偶尔也会看到相同浓妆的女孩走来走去,不时对雷雨抛媚眼,然後身旁的男友就拚命瞪雷雨,搞得好像他做错什麽一样。

而雷雨从来没正眼看过她们,他唯一看过的是勤筱惠的一眼和我在跟他说话的时候。

「我相信你已经开始有名了。」结束了一天的课,我在吃晚餐之际聊着。

「没人知道我的名字。」雷雨吃着滴上柠檬汁的牛排,刚刚回来路上买的。

「也许大家都听到了。」虽然雷雨说得很小声。「勤筱惠知道。」

雷雨看了我ㄧ眼,「你有兴趣?」他打量着我。

「谁......谁对她有兴趣了?是你先跟她讲名字的好不好!我才是真的默默无名勒。」今天,我对任何新同学说过话吗?嗯,好像没有。

「很奇怪的人不是?」雷雨饶富玩味的说。

「嗯......」你说他是不是在自打嘴巴?

「柠檬真的涨价了。」我在他切第三颗的时候提醒他,虽然他不以为意,但钱也不是这样洒的。

你知道柠檬现在多贵吗?三颗一百啊!人家大少爷他一口气买了五百元的柠檬回来放啊!现在他已经快把一百元的柠檬的挤光了啊!照这样的速度没几天又要再买了啊!

「他也汇了。」雷雨完全愉快的把柠檬切片,然後尽情的滴洒在牛排上,让牛排看起来更有光泽,但我看了就觉得嘴巴酸。

雷雨说过他家的人会定期汇钱过来给他支出,我不知道他汇了多少让雷雨衣食无缺甚至不需要在乎涨价这种让平民百姓叫苦连天的事,依他花钱的速度就知道一定不少,不过雷雨说等他有能力工作自己赚了,他再也不花里面的一毛钱,所以我也不方便多说什麽。

我无奈看着他一口一口吃掉金光闪闪的牛排,第一次看过佐料比主菜贵的,那份路边摊牛排一份才六十啊!你能想像吗?卖柠檬的摊贩在路边喊着「来喔来喔!新鲜柠檬两颗五十三颗一百!」这种话,这是人说的吗?

吃完晚餐也洗完澡,因为明天的课比较晚,所以今天可以晚一点睡,但雷雨不会这样做,身为他的室友,我只好顺着他的习惯早早就寝,睡前我们互道晚安,雷雨依然没有喊我名字,但这样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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