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的窗户和前後门全都敞开着,悬在上头暗沉沉的老旧吊扇拼了老命的旋转,偶尔发出几声细小喀答声,坐在正下方的同学便会用万分恐惧的眼神凝视它。艳阳散发出炙热高温强势攻陷我们每个人,时序已要迈入二月份,但高雄这几天天气却很脱序的炎热不已。
「哈啾!」坐在我右手边的连茗打了个喷嚏,他急忙用双手紧捂住脸,我不敢细想在那双手下鼻水四溢的惨状,连忙从口袋掏出卫生纸递给他,虽然我曾有被他鼻水攻击到的惨痛经验,但还不至於因此没了同学爱。
「谢谢……」他有些含糊不清的说,快速从我手中抽走卫生纸,然後转身面向墙壁尽情解放鼻水去。
我转头望向讲台上,那位被誉为本校千年难得一见俊美班导的徐老师,似乎完全没要放人的意思,还在那有损自己俊男形象,口沫横飞的讲述寒假注意事项,彷佛放假完,他就会听到我们全班被抓去关满脸愁容说个不停。
「吼!老仔很罗唆耶……我们都几岁了是还不会照顾自己喔,会出事的就是会出事啦,一直讲、一直讲,是讲到忘我境界了喔!他不是才三十好几吗,那麽会念干麻,学校是会多给他钱喔,难怪现在都还没交女朋友,男人啊就是不能那麽会碎碎念……」我後面的少玉不停碎碎念,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仍感受得出那满腹的牢骚。
又过了几分钟,老师似乎察觉到烦躁不安的气氛以及同学充满怨念的眼神,於是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结束了全班毫不领情的爱的叮咛。大家顿时一扫刚才的沉闷气氛,欢声四起,各个都急忙抓起书包投向门外自由世界的怀抱。
「澄羽!澄羽!」我前脚才刚踏出教室门口,就被森慈给叫住。
他故作神秘的凑到我耳边低语:「林英德那家伙把英灿恩叫到顶楼上不晓得要对人家干麻?我们快去看看!」森慈不等我答覆,情绪极为亢奋拉着我就往顶楼跑。
我们气喘吁吁来到顶楼门前,透过半掩着的铁门偷看那两人的一举一动,只见英德身体倚着栏杆偏头看向天空,英灿恩站在距离他不远处,她那矮小身躯紧张不已的颤抖着。
「我们交往吧……」英德缓缓讲出梦幻的偶像剧台词,对於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英灿恩双眼瞪得老大,森慈惊讶得张大嘴巴成O字型,大到不只可吞下一个拳头,当然……我也一样。
就在这时,森慈的书包无预警的掉到地上发出声响,英德看向这边脸色大变,森慈手忙脚乱拾起书包拉了我往楼下跑!啊、啊,希望英德没看清楚是我们两个!
「严森慈!李澄羽!你们两个有种别跑!」英德很大声道出两名偷窥现行犯的全名……。
我和森慈发挥毕生最快的速度,逃命中撞倒不少师长同学,但我们没空理会受害者们的咆哮怒骂,不顾一切往校门外冲。没想到在这高二上学期结束前,一下子就树立了不少仇人,相信以上事蹟会为明正高中写下一篇崭新的传说。
上气不接下气冲进位於学校附近的麦当劳,由於刚才大逃命消耗不少卡路里,所以我们叫餐点来到二楼角落位子,打算让饥渴的身躯补充一下能量。
「那个缺德鬼怎麽会看上英灿恩啊?」森慈说的那位缺德鬼就是林英德,因为有一次森慈逛夜市,碰巧看到英德将垃圾丢在别人机车上,所以森慈偶尔会称呼他为缺德鬼。
「嗯……谁知道咧。」我咬着香脆薯条漫不经心的说。
「英灿恩又不漂亮,个性也挺闷的,身材又没多好,到底看上她哪一点啊?」森慈很没口德的说完後大大吸了一口雪碧。
「你管他那麽多干麻,人家爱谁就爱谁不干我们的事啦!给我安静吃你的汉堡和薯条!」我将上述两样食品全都塞进他那口无遮拦的大嘴里。
「呜,咳咳……」森慈夸张的捶着胸口猛乾咳,一副差点噎死的痛苦表情,「澄羽啊,你就是那麽凶才会把女生都吓跑,否则你长得挺俊秀的,不该到现在还孤单一人才对啊。」雪特这小子!
正当我想当场杀掉这小子时,感觉到肩头被人轻点了一下,我没好气的回过头,是三个穿着我们学校制服的女生,身高都不超过155,全都一脸万分惊恐看着我,尤其左右两边女生……眼角竟然泛着泪光!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左边绑马尾的用手肘推推中间的长发女:「你快说啦,我们都这麽赴汤蹈火、义不容辞的陪你来了,你就赶快说完我们赶快离开啦!」
右边绑双辫子的女孩颤抖的抓着长发女手臂:「快啦……他真的跟传闻中一样,感觉好吓人喔!」
感觉好吓人?我感觉好吓人?我感觉真的有那——麽吓人?就在我有些震惊的当下,隐约听到森慈给我噗嗤一声,偷偷在一旁开始暗自狂笑……。
长发女苍白着脸,双手颤抖到疑似患有帕金森氏症的递上一封粉色信封给我:「请、请、请收下,澄羽学长!」
我死盯着那厚度有点夸张的信封,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做什麽回应才好。
「学长我先帮你澄羽学长他收下啦!」森慈快速抽走学妹要给我的信,然後奸邪的对学妹们大大绽放恶心笑容。
学妹们脸色此刻难看到了极点,尤其长发女……她、哭、了……。
我生气的转向在那挥舞着信封兴高采烈转圈圈的森慈:「你干麻替我收下!把信还给她!」这一吼出声我後悔了……由於情绪过於激动导致音量大到整层二楼满满用餐的人顿时鸦雀无声。
「啊——李澄羽怎麽会在这啊?」
这麽恐慌是怎样?
「我刚就跟你说,那个人看起来很像他你就不信!还要在这吃!」
这麽害怕是怎样?
「别吃了啦!赶快走啦!」
大家全都仓皇起身要逃走是怎样——!
「抱歉,同学们!我不是有意打扰大家用餐!」我赶忙对着惊慌失措的人们大喊。
「不,是我们不好,打扰老大您美好的用餐时光!是我们不好——!」一位比我还高身材壮硕的男同学说完後便泪眼婆娑狂奔下楼。
整层楼只剩店内播放的悠扬乐曲以及傻住的我们五人。
我转向学妹,夭寿……三个人已经哭得跟鬼一样,全都紧紧畏缩在一起。我掏出卫生纸想递给她们,三人却因我伸手向她们的这个举动花容失色的大叫:「学长对不起!我们下次不敢了!」说完也一溜烟的逃离现场。
「唉呦,都你啦!我名声也会跟着你一起烂掉啦!」森慈还在那白目的用着哀怨眼神死瞪我。
我抓起这不知好歹的至亲好友使劲摇晃他:「你还敢说啊严森慈!谁叫你抢走学妹要给我的信!要烂我就真的让你由里到外烂透顶!」
啪咑!楼梯间传来一声,一只拖把倒在地板上,店员彷佛看见鬼苍白着脸一转身就往楼下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