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了最後一个悠闲自在的假日，我们又开始了埋头苦读的生活，为了不久之後的学测。
读得累了的中场休息时间，宸轩啜饮了口他的卡布奇诺，放下咖啡杯，对着我们对面的亦宁和皓廷问：「欸对了，你们有想好要念哪了吗？」
皓廷点了下头，「有啊。」
「嗯？有是有啦，希望能考得上就好了。」亦宁浅笑，向服务生点了个巧克力蛋糕。
「你们两个要读同间吗？」皓廷问向我和宸轩。
我们俩对看一眼，宸轩耸耸肩，我笑了下，「顺其自然吧。」
够坚定的话，距离绝对不是大问题。
亦宁一脸享受地吃着巧克力蛋糕，还顺便切了一块，问我要不要吃。
我想了下，点头。「好啊。」
「来，嘴巴张开──」
亦宁叉着蛋糕的手往我这伸过来，我也很理所当然地把头靠过去，就在蛋糕距离我的嘴巴两公分左右时，亦宁「啊」了一声，缓缓把手缩回去，蛋糕送入自己嘴里。
我疑惑地皱眉，「怎麽了？」
亦宁露出个有点邪恶的笑容，「唉唷，我怕我喂你谢宸轩会吃醋。」
好气又好笑的，我摇摇头，「耍什麽白痴。」
「我才不像你那麽小气。」宸轩说着，还幼稚地做了个鬼脸。
他们两个人就一来一往的扮鬼脸，甚至还开始比起谁的鬼脸比较好笑比较丑。惹得我跟皓廷都哈哈笑了起来，直笑他们到底是高中三年级还是国小三年级。
鬼脸比赛进行到一半，亦宁眼神往右边瞟了下，身体明显一震，原本拉着嘴的手迅速放下，低头吃起方才尚未吃完的蛋糕。
宸轩没发觉亦宁的异状，歪头，「干嘛？不玩罗？」
我望向左手边，也就是亦宁的右边，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学长。
那个该死的学长。
後知後觉的，宸轩终於感到奇怪，「发生什麽事了吗？」
我往宸轩的大腿拍过去，示意他噤声。
和皓廷对看一眼，我偏了偏头，用嘴形无声的说出那个混蛋学长的名字。
闻言皓廷拧紧眉心，确认真的是他没错後，轻轻地、就像安抚小猫那样，缓缓地拍着亦宁的背，试图缓和她此时的情绪。
「深呼吸，放轻松。」皓廷温声说着。
嘴巴靠在宸轩耳朵边，我悄声跟他说了混蛋学长在那边。他看了一眼，鼻子哼出一声气，用只有我们俩听得到的音量，口吻极为不屑地说：「就是那家伙喔。」
我和宸轩偷偷注意着混蛋学长。突然觉得自己挺矛盾的，明明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这个伤我姊妹心的王八蛋，真正又看见他时，却又盯他盯个半死。
到底是什麽心态？
希望看见伤女孩子心的王八蛋过得不好吧，我想。
混蛋学长站起身，看似准备要离开了。
就在我松一口气，压低眼睫，心想他终於要滚了的时候，再度抬眸，却不偏不倚正好对上他投射过来的目光。
他微微启嘴，脸上带着惊讶的神情，呆愣了两秒後朝我们这里走过来。
该死，我没事干嘛再看一次那混蛋！
「喂，那家伙走过来了欸。」宸轩低声对我说。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我说，「我知道。」
「怎麽办？」
「不知道，看情况。」
混蛋学长在我左前方站定，「你是当年那个女生吧？洪亦宁的好朋友。」
亦宁听见他的声音又是一颤，动作瞬间停格。
「对，我是。你有什麽事吗？」
听出我话里一副「你快滚我一点也不想理你」的语气，似是无奈，他笑了笑，「别这样嘛，就这麽记得那件事到现在啊？」
不然你要我忘记？你觉得有这麽容易忘记？
忍住心里所有的OS，我开口重覆一样的问题，「你有什麽事吗？」
「我是想问，洪亦宁她，过得好吗？」
我迅速看了眼对面的两个人，亦宁趴在参考书上，後脑勺对着混蛋学长，而皓廷则是对我摇摇头，意思是要我别主动说亦宁人就在这，他没发现就算了。
「她很好，非常好，好得不能再好了。」我说，语带冰冷。
宸轩也挤出个假笑，「是啊，你可以滚了。」
混蛋学长挑了挑左眉，「你哪位？」
「你管我哪位，我们一群人书读得好好的突然被你打扰，我不开心叫你滚不行吗？」
学长瞥了眼对面的两人，脸上闪过些许讶异的神色。「欸你、你是当时骂我『妈的王八蛋』那个学弟吧？」
「这很重要吗？」
「没想到你们还有联络啊……」混蛋学长说着，有点恍惚，「那她该不会是……」
他微微压低身子，发现无法确认眼前的女孩是不是亦宁，於是起身，想走到皓廷和亦宁中间。
「喂！」我轻拍了下桌子，成功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回来，「我们要学测要读书不像你那麽悠闲没事做，好吗？拜托，还有什麽话麻烦你赶快说，别这样浪费大家时间。」
「喔啊，好吧，看来真的很不欢迎我啊。」
他淡淡勾起嘴角，一瞬间看上去有几分复杂、几分无奈、几分失望。
「请你帮我跟亦宁说，」他咽了口口水，「对不起。」
对不起。
来得太晚太迟，毫无作用的对不起。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跟他说。」我点头。
「那就谢谢你了，还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等我再说些什麽，他一个转身就这麽往门口的方向离开了。
确定混蛋学长确实离开了，也确定他没有躲在那一大片落地玻璃窗边偷看，我轻声说，「好了，他走了。」
亦宁缓缓坐起身，回头看了眼，吐出一口长气。
「你应该都听到了吧。」皓廷说。
亦宁轻闭上泛红的眼眶，点头，「嗯。」
「都过这麽久了，这句对不起，有用吗？」
我不知道此时说着这话的她心里的感觉确切是怎样的，但能够确定的是，苦涩、心痛，还有更多无以名状的东西混杂在里头，就像大杂烩一样，翻腾着。
「乖，别想太多。」我握住亦宁摊直在桌上的双手。
「我有个问题想问喔，为什麽那家伙认不出她就是亦宁啊？」宸轩指着亦宁，问号全写在脸上。
我微眯眼，「因为亦宁的发型跟以前很不一样啊。以前是长直发，现在变成只到肩膀下面一点的内弯，还染了奶茶色。」
宸轩「喔」了好长一声，「原来如此。」
「别聊了，赶快看书吧。」亦宁拿起笔，声音无力的像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
好一个伤，用了四年的时间来癒合，终於结痂，却在今天被剥开，豆大的鲜红血液流出，滚落。
虽然这般伤人，但那一句「对不起」，却还是重要，非常重要。
也许还会难过，还会心痛，但那三个字彷佛化身成双氧水，滴落在裸露的伤口上。虽然痛，却能够加快复原的速度。
人总需要一些时间，学着成长，学着懂事，学着能够为自己的过错负责。
人也需要一些日子，学着疗伤，学着原谅，学着能够淡忘当年最心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