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只是为了问楚某的事才让我翘课?」俐妍切下盘上的松饼,一口送进了嘴里。当甜美的滋味在嘴里蔓延,她摆出幸福洋溢的神情。
「……」宇晖轻轻点头,算是无声的道歉。
「唉唷。」她歪头,「你喜欢她?」
「没有。」
「那是不喜欢?」
「也不是。」
「怎麽不早点来找她?」早点来找她的话,就不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她的脸上,一定会多更多的笑容,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双手抱胸,闭上眼,再缓缓睁开,「你能先回答我的问题吗?」
「好。」她爽快的答应,「我告诉你她离开村子的原因,做为条件的,希望请你听我一个请求。拜托!」她双手合十,紧闭双眼撒娇。
「什麽请求?」
她睁开双眼,嘴角渐渐平行,换上极度认真的表情,低声说:「救她。」双手原本合十,接着缓缓紧扣,姿势像是在祈祷。「只有你能救她了。」
拜托救救她,瘸脚魔王,你是她深爱的人,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直到一阵凉意从背脊蔓延,楚楚才睁开眼。她轻轻将长发拨到肩後,走下床,不慌不忙穿上衣服,瞥一眼床上熟睡的男子,她拿走桌上的几千元便扬长而去。走出Motel,她抬头看向月亮。
还是晚上,只有这个时候会令她心情烦躁、按耐不安。
她才迈出一步,就看见眼前的黑发男子朝她走来,用着一丝愤怒的眼神望向她。她倒抽一口气,错愕的看着他,声音不禁颤抖:「你怎麽在这?」
「来接你回家。」宇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神情复杂盯着她。
『回、家』。楚楚不禁鼻酸,多久没人对她这麽说了?她总是一个人待在小公寓里,孤独的生活。一个人、永远都只能一个人。
「锺俐妍告诉你的?」她问这个根本是废话,除了俐妍和客人,没有其他人知道她从事这行业。
「你为什麽要这样践踏自己的身体?」他听见这件事感到极为愤怒,也心疼。甚至觉得可笑,而那抹笑,也像是在嘲笑。
「……因为我缺钱。」她不想解释,撇开视线、垂下眸。
「你不是那种即使需要钱也愿意作贱自己的人!」面对他火冒三丈的怒吼,她觉得莫名奇妙,挑起一边眉毛,她语气平淡的说:「不要说得你好像很懂我一样。」她瞥过他一眼,转身想走却立刻被宇晖一手拉住。
「我懂不懂,你自己心里清楚。」他加重力道,令瘦弱的楚楚无法反抗,甚至开始觉得疼,疼……全都好疼。
发现楚楚摆出痛苦的表情,他才缓缓放手。
「她说了什麽?」
「你离开村子的原因。父母离婚、被爸爸接去台北,跟着继母他们住在一起……」
楚楚听了立刻在心里松了一口好长的气。还好,锺俐妍还算人性。
「难道还有什麽事?」他怀疑似的眨眨乌黑的眼眸。
「没了。」才怪,对她来说,那是恶梦的一开始,也是最轻的伤痛。
当时她还小,懵懂无知,只知道爸爸要把她们接去台北,她必须离开村子就觉得好难过。
她和谨谨被接到新家,那个家很宽敞、很豪华。有一个阿姨也对他们很好,总是笑容满面的摸摸她们的头。
直到有天她无意间听见大人们的对话,才惊觉父母已经离婚了,受到不小打击的她原本想冲出房门,却被谨谨阻止。
「这是他们的决定,妈妈也希望我们住在这。」
「为什麽……你早就知道了?你为什麽不说?」楚楚眼泪扑簌的掉,她不解为什麽他们要这麽复杂!她只是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唯有这样,我们才能活。」
楚楚当时不懂姊姊的话,扯开喉咙大吼:「我要去找妈妈!」
房里的吵杂声立刻引来大人们的注意,爸爸冲进房间,两人却已经消失了。
楚楚顾不得因没穿鞋而被地上石子割破的双脚,在大街上不停奔跑。她被骗了,这是大人的圈套,他们为了抢她和姐姐,不惜一切抛下无助的妈妈。她不甘心,她要陪妈妈,她不要让妈妈觉得孤单!
不知跑了多久,她气喘吁吁,感觉就像被人掐住似的缺乏氧气。根本不知道妈妈在哪,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她蹲在路边小声啜泣。
之後听见跟在她後头的谨谨说:「我有听到大人们说,妈妈在医院。」
医院?妈妈为什麽会在医院?不安感油然而生。直到看见妈妈躺在病床上,她立刻崩溃大哭。
病房的白显得单纯、也衬托出虚弱。妈妈还边哭边骂她们为什麽要回来,跟着她会受苦的。
但就算吃尽苦头,只要三个人,也就天下无难事了吧?
为了筹医药费和生活费,岁数较大的谨谨兼职许多工,而楚楚却被她命令不准打工。她决定趁一些空档在工地帮忙。还记得第一次去工地,所有工人都瞧不起她,甚至嘲笑她。
「你瘦巴巴的怎麽扛得动啦!」「你还是躲进妈妈的怀抱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她不服气的加重语气,摆出肯定的神情:「我可以!」
工头看见她的坚持,指着她身旁大包小包的袋子。「那你试试看。」
她点点头,卷起袖子,弯下身将袋子一包包往肩上扛。其实连要举起都有些困难,何况是好几包全要放在肩上。她咬紧牙关,汗从她的脸庞滴下,脚微微颤抖。
一个重心不稳,她差点跌倒,但她不能就这麽输了!她站稳脚步,继续扛起重物,用尽全身力气站直颤抖的双腿。
「怎麽样?」她扬起笑容,正宣示她的获胜。
见工头轻轻点头,全场工人立刻替她拍手叫好。这麽瘦弱的身躯竟然能扛起这麽重的袋子,她为什麽能办到?
没有为什麽,就只是凭着一股不屈不挠的勇气。
之後她当然没让两人发现,只是常偷偷将钱塞进她们的钱包。虽然辛苦,她却觉得好快乐。一直到国二那件事爆发,一个个恶梦才逐渐出现。
然後她就一人只身在地狱,好久、好久。
<fontface="标楷体">「唯有这样,我们才能活。」</font>
原来姊姊的话一点也不深奥,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爸爸娶到有钱的女人,所以妈妈才希望我们待在那。而妈妈身无分文,还必须靠亲戚帮助。
不需要。什麽都不需要,全抛掉吧!只要有我们三个,只要我们三个,这样就够了。
但是现在,三个,少了一个。
「那阿姨呢?」
「死了。」她不加思索回答,决定实话实说,只要别让他知道更严重的就好。
「你不是本来跟爸爸住?怎麽又自己搬出去?」
「我讨厌他们。」她闭上眼,开始觉得不耐烦。
「那你到底为什麽要援交?」他握紧拳头。
「你能不能别再问了?这些事你都不需要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於事无补!」她瞪视他,满腔怒火。都来不及了,妈妈死了,她的身体也脏了。
要是全盘托出,她一定会失控,她根本不想回忆起那些恶梦!不然她多想抱着他,跟他哭诉她受的委屈,说她好累、她好辛苦。她多想抱着他大哭一场。
「好。」他深吸一口气,「那以後你的每一晚我都买了。」他低声。知道一个好好的女孩献出自己的身体做这种事,身为一个朋友怎麽会不心疼?
闻言,她立刻瞠大眼看向他,「你有女朋友耶……」
「你的客人哪一个对你是真心的?哪一个不是背着女朋友或老婆偷偷跟你度过一晚?」他耸耸肩,觉得这没什麽。
她觉得他的提议无聊又可笑,但她不希望他再做出什麽伤害唐娜的事。但是这太夸张了!她……她不知道怎麽接受啊!
看着楚楚错愕的表情,宇晖偷笑了出声。「我又没说要跟你上床。」
也、也是……但怎麽有种被嫌的感觉?楚楚觉得刚刚有那种想法真是无地自容,恼羞成怒对着他提高音量。「那、那你买我做什麽?」
「陪我啊。」他眨眨眼,「去吃喝玩乐什麽的……我们现在去爬山?」
『神经病,大半夜的爬什麽山。』她用眼神传达给他。
「我保证,你不会失望的。」他嘴角扬起迷人的角度,牵起呆愣的楚楚的手。
这麽带着她,就连魂也一并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