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魚乾女與她的傭兵警衛 — 之十一 家裡永遠有妳的一間房

正文 魚乾女與她的傭兵警衛 — 之十一 家裡永遠有妳的一間房

范翡青在厨房煮热开水冲泡茶包的同时,范母也在女儿的新居里四处打量着。经过门扉虚掩的主卧房时,那股不寻常的冷气让她不自觉地多往里头看一眼──与此同时,那位无形室友也坐在床沿,好奇地与陌生访客面对面。

或许是一般人趋吉避凶的本能使然,尽管看不见,范母仍立刻直觉地移开目光,摩挲着手臂回到客厅里,「翡青,你这公寓……应该没什麽问题吧?夏天都快到了还这麽冷。」

「当然没问题,只是这公寓采光不好,太阳晒不进来而已。」范翡青端着茶壶杯具走来,避重就轻地说道。

「你为什麽突然间这麽急着搬家?」范母看着女儿直奔重点,「还有,你怎麽连辞职也不让我知道?你明明晓得我不是那种思想古板的家长,一定会尊重你自己的决定。」

「妈,你是怎麽知道我辞职的事?」范翡青的表情瞬间紧绷起来。

知女莫若母,范母一下子就瞧出女儿神色不对劲,「半个月前,你前公司那个庞经理打电话来家里问你在哪里,我才知道你──」

范翡青立刻打断她的话,急切地追问:「那你有告诉他我的新住址吗?应该没有吧?」

「你这麽紧张做什麽?」从她害怕惶恐的神态,范母几乎能确定女儿一定发生了什麽事。「我跟他说,我根本不知道你匆促离职搬家的事,还问他你是不是在公司里惹祸了,结果他却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讲没三两句话就挂断了。」

「那就好……」范翡青大大地松了口气,随即向母亲投以恳求的眼神,「妈,以後你如果再接到他打来的电话,千万不要对他透漏我的半点消息。如果公司里其他人打来问,也是一样。拜托。」

「翡青,我现在就要知道你早就该告诉我的那些事,马、上。」范母眉头微皱,勉强用平静的语气说。

堂堂一位公司经理,竟会纡尊降贵地亲自打电话到已离职下属的家中,只为了探听她的下落?任何有点常识的人都会晓得这其中必定事有蹊跷。

「……」范翡青下意识地握紧左手腕,仍在犹疑着是否该对妈妈全盘托出。

「你说话呀!」

「可是……就算我一五一十地跟你说了,你也不能怎麽样……」

「但我是你妈!自己的女儿出了事,我难道要漠不关心、不闻不问吗?」范母怒气冲冲地提高音量,「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跟人家搞什麽办公室恋情?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上司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你明知道那种男人碰不得──」

「我没有……是他……」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快讲啊!」

范翡青抑忍着心头翻涌不已的种种晦暗与不堪,闭了闭眼,然後在母亲的逼问下,扯下了左手的护腕。

「……」范母无比惊诧,女儿手腕上那道可怖的自戕痕迹,瞬间夺去了她就要滔滔不绝冒出的言语。

「妈,我真的没有勾引他,也很小心地不去制造任何暧昧,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事情就是那样发生了……」范翡青忽然觉得好无力、好疲惫,要她将那晚发生的噩梦重述一次,都像是在重温割腕之际的痛。

可眼前对她投以关切目光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母亲。她没得推托逃避。

她无法确切地计算自己花了多少时间在诉说来龙去脉,只知道嗓音乾哑了,茶水也已凉透。

范翡青以为自己会说着说着就哭出来,但实际上并没有,她只感觉到一阵萧索及困倦──她怎麽会把生活过成这副凄惨的模样?

这样子的自己,压根不是她想要的。

「妈,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够理解,可会发生这种事,也不是我愿意的。我不是在替自己找藉口,而是我无法阻止它发生,我真的无能为力……万幸的是,我的同事最後及时赶到,才没有让他得逞……」

如果时光可以回溯,她甚至愿意一开始就别去那家公司上班,这样就能避开日後的悲剧。可问题是,她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纠正错误,也没有预知能力躲避祸事。

「我原本以为走到这一步已经够糟了,但事实上这事还不是最糟的……正好那阵子公司人资相关部门整并,我被派去支援,其中有部分业务是跟会计帐务有关,本来尾牙之前都好好的,结果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不知道是怎麽传了出去,弄得公司里人尽皆知,之後我就做什麽事都不对了。

「两天後,部门整合报告上交总经理,却唯独我负责的那些帐目出了纰漏。我发现有人私底下动过我经手的文件,乱用我的职章盖印,但我根本提不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最後硬是被栽上意图亏空公款、勾结图利特定厂商的罪名,所以我才会在递出辞职信之後,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

范翡青抬起头来,已经准备好要承受来自母亲的忿怒。

妈妈一直是性格很刚强的女人,始终严以律己地在过守寡生涯的每一天;与此同时,她也以同样严格的高标准来要求唯一的女儿。范翡青了解母亲的个性,她绝不会轻易原谅任由这种不名誉事件发生的自己,解释再多也是徒劳吧……

然而,预期中的巴掌却迟迟未曾落下。她在狐疑中抬起头来,却发现妈妈只是紧紧握着搁在膝上的双拳,脸庞凛起严厉的线条,可那双自己充分得其遗传的眼睛,早已溢满了水分,却死死噙着不肯落下。

「妈?」范翡青不由得倍感怔愕。

「出了这麽大的事,你为什麽不早点跟我讲?为什麽要拖到现在才坦白!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一辈子把苦往腹里吞?」范母很用力地拧了女儿手臂一下,却是气她吃了大亏还闷声不响地捱下来。

「妈,我之所以不说,就是怕你会生气……」范翡青摀着痛处,脸上漾起泛着泪光的笑,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痛。

「我是很生气!」范母怒极,「那个杀千刀的混帐胆敢对你这样,还在背地里使阴的陷害你,你怎麽会拿刀对付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女儿?你应该要去找他算帐才对呀!以死明志?这招要是有用,全天下有冤屈的人都去撞墙死一死倒好!」

「对不起……妈,对不起……」独自忍受委屈的泪水,终於从充满愧疚的脸上滚落。

也许,比起前上司给自己带来了终生的阴影,她更害怕的是妈妈连听都不听她说,便迳自拂袖而去。

因为妈妈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且重视的家人,所以当她收到包裹时才会觉得那麽伤,彷佛自己从母女二人组成的那个家中被「释出」。如果她坦诚相告,妈妈又会有怎样的反应?这是在此之前,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范母看见女儿这个样子,怎麽可能不心痛?可是女儿在事发後的第一时间却选择瞒着她,这才是真正令她悲痛的主因。

不过,她还是压下自己不豫的情绪,实事求是地问女儿:「那你报警了没?」

范翡青万分沮丧地摇了下头,语气挫败:「我没有充分的证据啊,怎麽报警?更何况,他还在公司里放话抹黑我,把我说得相当不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些传送到各部门职员的公开信,在在澄清的是前上司受到女下属的仙人跳陷害,更充斥着明显针对她而来的诸多不实指控,将她摇摇欲坠的声誉摧毁殆尽,让她在公司、甚至业界再无立足之地。

精神已经紧绷到极致,可无形和有形的压力却一波接一波袭打而来,身心俱疲的她,在万念俱灰下割了腕,最终仍是让晚归的室友发现,紧急叫来救护车,让医护人员从濒死边缘抢救回来。

「所以,你明明是受害者,却反而得夹着尾巴逃走?这是哪门子道理!」范母愈听愈是怒火攻心。

「妈,我当然也很不甘心,可是……我好累,累到想要抛开这一切。」范翡青挤出比哭还难看的一抹笑,这也是她为何会在一时悲愤下愚蠢地选择伤害自己。

「累?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拔到这麽大,你有什麽资格对我喊累!」范母闻言,忍不住又伸手狠捏了她一下,有种恨铁不成钢的责难意味。「我今晚就在你这里过夜,明天一早你就带我去找那混球──」

但,范翡青拒绝了,事已至此,再多挣扎也只显得徒劳而无谓。「妈,这事让我自己处理,你还是先回去吧。陈叔叔等不到你回去,他不会担心吗?你们快要结婚了,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

「你……」范母经她这麽一说,反倒接不上话了。

「妈,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这阵子我也想通了,不会再做傻事。你放心。」尽管这话由她说出口没有几分说服力,但她确实是这麽想的。

范母犹豫再三,最後还是叹了口长气,拿起手提包准备返家。「你呀,独自在外生活,少让我操一点心!」

「嗯,我知道。」

「还有,」就在范翡青送范母走到门口之际,她又回过头来,相当认真且近乎慎重地说:「你陈叔跟我半年前合买了一栋二手透天厝,目前在整修翻新中,大概半年後就会弄好了,到时就不必三个人挤在我们那间两房一厅的旧公寓里。」

「是喔,那很好啊。」范翡青打从内心为他们觉得高兴。

范母在阳台换下拖鞋、穿回自己的高跟鞋,直到踏出大门之际才说出心里话:「新房子很宽敞,有四个大房间,其中有一间……是我一开始就打算留给你的。」

「……」范翡青顿时怔在原地。

「我跟你陈叔刚在一起的时候,就很清楚地跟他讲过了,我女儿是我这辈子最亲的亲人,不管她长多大、有没有嫁人,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永远有一个房间等着她随时回来住。」

范翡青不晓得自己是怎麽送妈妈搭电梯下楼、又是如何在神游状态中一步步踱回公寓,唯一清楚的是,当她回到屋里时,早已泪流满面,唇角却扬起欣慰的弧度。

『小青,你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妈妈……』室友阿姨的声音传进她发热的脑子里,听起来却带着点悲伤的意味。

「嗯。确实……」她点头。此时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拥有了多麽珍贵的幸福。

--------读者苏兰登小剧场part.5--------

范妈妈:你呀、就是你这作者,怎麽可以把我女儿配给那种人还让她被猪头上司这样那样!(怒)(以下省略千字抱怨......)

女鬼室友:耶!翡青你有新家的房间可以住,你不要的话我可以......

范小姐:不行!千万不行!(失控呐喊)

女鬼室友:可是作者这章标题明明就写「家里永远有你的一间房」呀!

作者夏颖:那个、我、我刚回来家里有点乱,我先回去整理了阿掰掰掰!(趁乱逃跑)

范家母女:夏颖你给我站住!(齐声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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