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洁,你便当吃完了没?」
「吃完啦。」她没回头地说道。
「那走吧!」
我一手拿着桌上的两个饭盒,另一手抓起予洁。突然被我拉离座位的她,一头雾水地问道:
「去哪?」
「跟踪。」我将便当丢进垃圾桶。「看看我们受欢迎的班长要去哪?」
「这样不好吧。」
「不要被发现就好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加快了步伐。予洁还在不放心的嘀咕。一接近校舍後的草地时,我们两人都很有默契地停止脚步和说话声。
这片草地被学生戏称为『告白圣地』,也不知道是从哪届开始流传这个称呼,总之从我们进国中部时,学长姐就这麽告诉我们了。而这块草地,也相当名副其实的,每学期都不知道见证过几对告白成功和失败的男女。
身後的予洁拍拍我的肩,然後指指前方。我点点头。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向前方、一堆堆放在校舍墙壁旁的铁桶後面。
「看得到吗?」予洁用着几近气音的声音,在我耳边问道。
我探出一点头,看到面朝我的柯绍恩,和一位背对我的中长发女孩在说话。然後说着说着,女生的肩膀有些抖动,似乎是哭了,接着,柯绍恩从裤子的口袋里,拿出一条摺得四方的手帕,递给她。
「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温柔。」
在听了我的现场转播後,予洁不仅又冒出了『果然』,这次连『传说中』也出现了。要不要乾脆给他个『王子』的称号?我想笑,但碍於不能出声,只好忍住。
「那现在呢?什麽情形了?」
在予洁的吩咐下,我又继续观察。突然,女孩无预警的回头,我来不及躲起来,被她看见……不对,那比较像是狠瞪了一眼。
立即缩回身子,我感到莫名其妙,以为是自己看错。但回想起来,那眼神真的……
「怎麽了?」
予洁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我刚刚好像被那个女生瞪了。」
「你确定?」
「应该是,而且好像很生气。」
「她不是背对你吗?」
「可是她突然回头了。」
「她为什麽会突然回头?她应该不知道我们躲在这里啊。而且,她为什麽要瞪你?」
对啊,她为什麽会突然回头?她应该不知道我们躲在这里啊。而且,她为什麽要瞪我?
「……可珈。」
当我的脑子已经一团乱的,只能默默地重覆予洁的话时,她突然轻唤一声,然後视线飘向我身後。我接收到她『有状况』的讯息後,缓缓地回过头,抬眼……!
「嗨,班长。这麽巧啊?」我举起手,尽量自然地笑道。虽然我依旧不太记得柯绍恩的长相,不过既然予洁会露出故作镇定的表情,那就表示是他了。
「言同学,午休时间到了。是不是该回教室了?」
「喔,我现在正要回去。」
「那一起走。」
我正要拉予洁一起离开时,柯绍恩一句话堵住我的路。我下意识的又看向他。他的眼神虽柔和,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然而,我却不太明白那份坚定所爲何事?
「我还要去办公室,跟你们不同路,我先走了。」
就在我还搞不太清楚状况时,予洁突然冒出这句话後,丢下我一个人离开。我愕然地目送她的背影。
「走吧。」
柯绍恩说着,却没有动作。我原本还觉得奇怪,後来发现他似乎在等我先走。於是我先踏出了脚步,果然随後他才跟上。
啧啧,现在是在对我展现他的绅士风范吗?心想着,瞥了身旁的他一眼时,刚刚予洁对他的那些赞誉有加,也一并回到我的脑海里。
我稍稍放慢脚步,从与他并肩,变成落後他半步。
我曾在电视上看过混血儿,但这是第一次真人站在我的面前。他的轮廓的确较深,但线条不是属於有菱有角,而是比较细致型的;双眼皮大眼、挺鼻、唇红,再加上因为黑发衬着、更显白皙的肤色,这些原本会有偏女性化长相的感觉,却因为他的两道浓眉,增添不少男孩气息,中和了那份秀气。
他很高,目测应该有一七五公分以上,身型不算单薄,宽厚的肩膀完美地撑起身上那件白衬衫。比较意外的是,他的右手戴着橘色的矽胶运动手环,左手戴着紫色的手表(和早上在公车上看见的那个人一样,难道最近在流行紫色手表吗?)。我以为男孩子喜欢的多半是黑、灰、蓝这类颜色,但他却喜欢亮色系色调,不过倒不觉得突兀,还满适合就是了。
如果以整体外型来说,确实可以算是零缺点;不过个性,真的如予洁说的也是零缺点吗?如果真是如此,那也太过分了吧!一个人怎麽可能一点缺点都没有?我再次回想当时他当选班长时,说话的感觉,不管怎麽想都不觉得那是『亲切』的声音……
「你一直看我,有话要说吗?」
柯绍恩突然出声,但他仍望着前方。
这家伙背後长了眼睛吗?这麽想着时,他大概是见我没出声,看向了我。又是那种眼神;让人不得不做出点回应的眼神。
「我在看你的手表,还满好看的,是什麽牌子?」我只好随便拿一件事来发问。
「谢谢。是Swatch。」回答的同时,他还附上一枚闪闪发亮的『亲切』微笑。
顿时,我有些怔然。当然不是因为被他的笑容给迷住,而是我困惑了。
「你平常都是坐公车到学校?」接着他又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前方徐韶婷叫我的声音,让我抽离定在柯绍恩脸上的视线。这才发现已经到教室了。
「午休时间都已经过了,你为什麽这麽晚才回来?」因为抓到了我的把柄,她摆出副班长高傲姿态质问。
「是我有点事找她帮忙,不是她迟到。」
徐韶婷问的是我,回答的却是柯绍恩。我们同时看向他,但他只是从容地走进教室。徐韶婷一脸不甘心,睨了我一眼後,也跟上他的脚步。
怎麽我今天一直被瞪?算一算,已经是第三次了。不过话说回来,柯绍恩刚刚……是在帮我解围吗?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後,我没打算让它继续停留,直接丢出了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