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畜生！」
里维握紧拳头往窗台狠狠一敲，平整的窗台上出现一道不小的凹痕。平常无神的双眼因愤怒而用力睁开，眼白上的血管清楚浮现，看起来不是普通骇人。
他竟然中了这麽愚笨的伎俩……竟然，竟然…
被一个卖东方饰品的商人缠得团团转，满脑子只想要送什麽东西给她，却没有发现敌人已经在这时偷偷潜入。等他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艾尔文跟汉吉昏倒在城堡外，看起来像是被钝器打昏，而那个方才缠着他不放的商人早就不见，他很怀疑他们是同夥……
「该死！」碰！又是一击，里维再用力翘了下阳台，低下头咬紧牙根。
被感情冲昏头的他，这停下来观看饰品的举动成了最可怕的弱点。真的该死…又有珍贵的事物在他眼前消失…
「报告兵长！艾尔文团长跟汉吉分队长的伤势已处理完毕，正在房里修养。」一位士兵小跑步到门边向里维报告。
里维转身，朝着士兵点头後说道，「帮我准备一匹马，速度快又稳定，能跑千里的良驹。」
「是！」士兵回答完便匆忙下楼。
里维面向窗户看着蓝天，心中的怒火正在节节窜升，这都是他的错。
要是他职守公务不被他人影响的话，什麽事或许都不会发生了，他一定要弥补。
况且莉莎对他意义非凡，因为她，他才终於搞懂什麽叫爱，也打算告诉莉莎他的新发现。
一定还没走远，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去追回来，自己的过错自己承担。
莉莎这个人，他要定了！
几天後，玛利亚之墙外好几十里
从这放眼望去，四周到处是一片荒芜的沙漠，风吹过地表扬起阵阵尘沙，看起来相当荒凉。而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不时有巨人出现，有些缓缓的行动，有些嘴巴愚蠢的打开乱吼乱叫，有些挥舞着手，每个巨人的模样都令人畏惧。
在荒芜土地的正中央，有一道人影经过，是男人带着莉莎，利用他的隐形能力轻松的从巨人身边走过。
莉莎双眼无神的看着远方，滚滚尘沙飞过，无情的打在脸上，她仍旧被挂在男人的肩上前进，像任人摆布的洋娃娃。
「…」她的生存意识正在一点一滴的流失，她看见自己的未来，道路似乎十分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恋人，现在又被骗来这个到处都是巨人的荒凉地方，要不是那个男人有隐形的能力，恐怕早就成为巨人的食物。
这样的世界…到底还有什麽好留念的？
莉莎空洞的双眼开始变得有些湿润，两行泪水沿着颊边滑落。
从小暗恋崇拜里维到大的她，完全无法接受拥有他却转眼间又失去的感觉，原本两行细长的泪痕被豆大的泪水取代。
他会来救她吗？他会放弃任何可以找回她的机会吗？
「里维…」她轻吐出他的名，眼泪不断涌出眼眶，「我在这里，快来救我…拜托…」
「没用的，」男人听见她的求助，边走边说，「现在我们两个完全隐形，不会有人看见。」
莉莎没有回答，低着头继续默默流泪。
…一切都怪她太没用，没有勇气与那个男人正面对抗，自己明明是致命武器却因为害怕受伤而拒绝战斗，好…窝囊。
她伸出手，失神的看着自己的手臂，脑袋不断有思想周旋着。
割伤自己，杀人，残害自己，把他杀掉再回到城里……
对了，她还回得去吗？莉莎突然一愣。要是她杀了这个男的，还有机会再回去吗？里维会怎麽想？
她做了这麽多让他失望的事情，里维还会原谅她吗？
『这是我的纪律，没有注意周遭变化或忽略指令的人，一律将遭受制裁。』里维的话出现在她脑海里，周旋着。
这是他们刚认识时他对莉莎说的话。
言犹在耳，言犹在耳。
就算莉莎现在杀了他，里维还会愿意接受她吗？一个违背信用又会杀人的女人，谁会喜欢？
谁会喜欢……
快，杀了他。
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出现。
她错愕的愣住，杀了他？
对，只要弄伤自己的手臂，就能得救。快点，杀了他！
莉莎看着微微颤抖的手臂，泪水颗颗滴落弄湿自己的手臂。
她做得到吗？
「就快到了，毒药人，」此时男人开口，「横越这座沙漠就到了。」
听到这句话後，莉莎更是无法停止让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
「你将会是我们毁灭人类的一大助力，毒药人。」男人似笑非笑的说。「到时候你也能同我们一起庆祝胜利的到来。」
莉莎愣了好一阵子，接着发疯似的摇头。做不到，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啊……不对，」男人突然话锋一转，「你是我们毁灭人类的祭品呀……」
「闭嘴！！」
莉莎歇斯底里的大喊，声音大到附近的巨人全都转头查看。
「小声一点，毒药人。」男人的语调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周围的巨人各个伸出手摸索，试图寻找方才声音的源头。
突然，距离他们最近的巨人突然张大嘴朝他们的方向冲去，幸好男人即时跳开。男人跳开後紧张的定在原地不动，似乎深怕巨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原来……巨人能靠声音辨认方向。这是个好方法！
既然她要死，就绝对不会让他活下来。
「我偏不！！」莉莎故意朝巨人的方向大吼，「要死就一起死！！」
不用几秒，他们就听见”碰，碰，碰”的沉重脚步声，是在附近的巨人全都寻着声音聚集过来！
「可恶，你这臭女人，」男人露出这几天不曾见过的憎恨表情，「看我回去要怎麽教训你…」
莉莎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用力弯起膝盖，重重的往男人的腹部一踢。
男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吃痛的放开莉莎，还非常冒险的躲过一只巨人的攻击。
莉莎掉到地上滚了好几圈，她咳了几声之後站起身站定，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愣一愣。
3米级，5米级，7米级，11米级，14米级，甚至还有17米级，全都站在距离莉莎不到10公尺的地方，往她的方向步步逼近。
「臭女人，你自找的，」男人的脸孔因愤怒而扭曲变形，「看我抓到後怎麽修理你…」
「我不会再被你抓到了，」莉莎把视线重新转向男人，露出毅然决然的肯定表情，「我也不会让你活着回去。」
「你要弄伤自己？别开玩笑了，」男人嘲讽的看着莉莎，快步走向她，「你要咬舌头还是用指甲割？」
莉莎摇头，跑躲过一只巨人的扑杀後，伸手缓缓的把簪在发上的发簪拿起…
「不！」男人看见发簪後表情变得异常惶恐，他大叫着向莉莎冲去，「不要在这里弄伤自己！」
眼看男人就快接触到她，莉莎突然脑筋一片空白，听不进任何声音，她下意识的握紧发簪举起手，接着用力往手腕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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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彷佛凝结，时间也好像静止。
莉莎睁大眼，不敢相信盯着正在潸潸流着温热的血的手臂，里维送她的那只纯金发簪突兀的立在那儿，逐渐被鲜血染红。
四周布满了足以腐蚀内脏的刺鼻气味，附近准备靠近他们的巨人纷纷倒下，因遭受毒药侵蚀而慢慢地蒸发。
「不，不可以……」
男人跪在距离她几步的地方，面容因接触到毒性而逐渐溃烂，他仍旧吃力的往莉莎的方向爬去。看来，就算跟她一样是特殊种类的人也难逃一死。
莉莎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全身颤抖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屍体，屍水，还没被腐蚀掉的巨人手脚，以及眼前这个脸已经被侵蚀到能看见白骨的男人。
「给我，解药……」男人脸上的皮肤不断溃烂，他伸出血肉模糊的手用力抓住莉莎的脚踝。
莉莎放声尖叫，双脚胡乱蹬踢想甩开箝制她的手，但莉莎吓得腿都软了，根本无法使上力气，手腕上仍插着发簪，无法用力撑着地面向後退。
「你，会後悔……在这里，流出血…」男人又往前拉住她的小腿，准备压上莉莎，「解，解药……给我…」
莉莎吓得说不出话，猛摇着头不断挣扎。
「巨人…成千上万的的巨人，会来…」男人已压在莉莎身上，腐烂的双唇吃力的挤出单字，「你的血，吸引他们…」
「走开！」莉莎手挡住自己的双唇不让男人接近，扭动身体想逃脱，「不要碰我！」
「毁灭……人类…」男人抓住莉莎捂着嘴的手臂，准备拉开，「我，要成功了……」
倏地，滋！一声，一条立体机动装置的绳索从侧面插入男人的後颈，把原本腐蚀得差不多的脖子硬生生截成两半。
看见断头景象的莉莎再次放声尖叫，她双腿踢开男人的屍体，连滚带爬的向後退了好几公尺。
「莉莎！」
莉莎听见再熟悉不过的呼唤声，她呼吸一紧，马上抬起头来看向方才绳索射过来的位置。
是他，是里维！
「里…里维……」莉莎看见徒步奔跑向她靠近的里维，眼泪立刻盈满眼眶，喃喃念着心上人的名字。
「你怎麽了？」里维皱眉蹲下身看着莉莎，眼神有些惊慌失措。
不，不行，不能让里维碰到她！
「别靠近我…你会死…」莉莎捂着受伤的手腕，拒绝他继续靠近。
「告诉我发生什麽事？」里维不听她的话，还打算碰她受伤的手臂。
「别碰我！！」莉莎惊慌的尖叫，用另一只手拍开里维的。
「我的马刚才在不远处就死了，」里维平静的对她说，像是在安抚她，「但是我没有，你知道为什麽吗？」
莉莎眼泪不断涌出眼眶，一边啜泣一边摇头。
「我想应该是之前有喝过你的唾液，」里维指着自己的唇，「所以你血的毒性才没有很快对我发挥作用。」
莉莎仍旧在哭泣，但点头表示她有听懂。
「我看看你的伤口。」里维意示她。
莉莎缓缓颤抖的伸出还在流血的手臂，亮晃晃的发簪仍插在上头。
「送你的发簪如今却成了伤害你的凶手……」里维摇头，言语里充满了自责。
莉莎啜泣着，没有回答。
里维伸手拆开系在脖子前的领巾，轻轻拉起莉莎的手替她仔细包紮。「发簪等到回城里再帮你弄出来，我会亲自开刀而且尽量不让你流血。」
莉莎听见"城里"这两字之後便猛摇头，「不要，不要……」
里维对她的反应感到困惑，他皱起眉，「为什麽？」
莉莎紧抓着里维的衣袖，害怕的不停哭泣，「我不能……艾尔文，汉吉…是我害死他们…」
「他们没有死，只是昏倒而已，」里维懂意思之後反抓住莉莎的小手，安抚，「他们没事，正在房间里静养。」
莉莎不停点头，做了几个深呼吸。
「那就是绑走你的男人？」里维突然想起，用下巴指向朝早已分不清手脚的屍块。
莉莎点点头。
里维冷哼，「死得还真凄惨啊。」
「里维…我，我站不起来…」莉莎扶着他想站起来，却双腿一软再度跪在地上。
「等等，你先别动，」里维轻声对她说，伸出手扶住莉莎的肩膀，「你休息一下。」
她点头。
里维看着他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熟悉面容，心中有着无数的激动澎湃在心里不断翻涌着。早也想，晚也想，砍杀巨人时也在想着…
他的人，他心头上的珍宝……终於出现在他眼前…
「莉莎…」里维再也按耐不住情绪，伸手紧紧抱住莉莎纤瘦的身躯。
莉莎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的举动。
「里维……怎麽了？」
「没事，只是很高兴…」里维把头埋进她的肩窝，「我终於找到你了，我不会再让你被任何人带走…」
莉莎心头微微震了一下，心不规律的跳了几下。
「我以为…你不会追上来。」莉莎轻声的诉说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并且把想念里维的情绪全部描述出来。「……我以为你不会再继续找我……」
「笨蛋，总是爱想一些有的没的，」里维说，口气溺爱，「我这不就在吗？」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会把乱想的事情告诉你嘛。」莉莎有些害羞的轻声回答。
里维浅笑的看她，眼里盈满了笑容。
「我爱你。」
「…」莉莎脱口而出这句话，让里维愣了好一阵子。
「……你说什麽？」
「我说，」莉莎红着眼睛但认真的看着里维，「里维，我爱你。」
「……」
「我爱你说话的样子，我爱你心疼我没有立体机动装置还特别跑去申请的举动，我爱你总是默默的替我做这麽多事，我爱你像现在这样奋不顾身的冲来保护我……我爱你…唔。」
里维用唇打断接下来莉莎要讲的话，他带着既感动又高兴的情绪吻着她，一遍又一遍，直到双方都吸不到空气他们才喘着气停下。
「那你呢，」莉莎攀着里维的颈，娇喘着气询问，「你爱我吗？」
「这件事困扰了我很久，所谓的爱情…」里维微笑着对她说，「但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莉莎，我也……」
碰，碰，碰！
突然，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的脚步声，里维跟莉莎睁大眼看向四周。
有大有小，有高有矮，有普通种和奇行种，方圆好几公里内的巨人全部往里维跟莉莎的位置跑来！
莉莎堂大眼，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情况，她脑中猛然闪过一句话。
「你的血会吸引他们。」
她的血……会吸引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