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向枫急匆匆地赶回家，在踏上最後一阶楼梯的时候竟有些害怕。
如果羽芯走了怎麽办？
向枫没意识到此时自己拿着钥匙的手有些抖，打开门，望着像往常一样冷清的屋内背景，铅灰色染上她本带着憧憬的眼眸。
背靠着门慢慢滑下，闭上双眼，默默咬紧嘴唇。
不是早就知道结果了吗，为什麽还会失望。
本想回来与她解释清楚的，为什麽总是这样不告而别呢。
「羽芯……」她低声呓语。
「啊，倒楣鬼，你回来了！」
纪向枫猛地抬头，怕这一切都是梦，怕刚刚的声音是自己幻听，直到看清面前穿着睡袍，挑着眉看向自己的人，一颗心才放下来，不觉露出一个笑容。
你还在，真好。
「怎麽坐在这里，回自己家也跟做贼似的，果然不是什麽好人，喂，你到底……」
羽芯本想继续数落下去，却在看到对方嘴角的笑後，自动闭上嘴巴。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纪向枫笑，明明只是一个浅淡到几乎不能分辨的弧度，却温柔的仿佛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融化了，轻轻拂去她心头细碎的优柔。
怔了片刻，回过神的涂羽芯小声埋怨，「什麽乱七八糟，赶紧起来……」嘟嘟囔囔地一路小跑回房间，竟不敢再回头看那坐在地板上的人一眼。
羽芯坐在床上，低着头整理思绪，其实这一整天她想了很多，早上应该是个误会，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那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可是还是有很多她想不明白的地方，比如自己为什麽会在这里，那些青紫色的伤痕，床单上的血迹，还有……她说要陪自己去拿行李……
『咚咚咚。』
思绪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门边那个人可不就是让自己这麽头疼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她什麽也不解释就走掉，自己哪会难受一整天。
抬头便看见纪向枫一副认真的样子瞅着自己，一双浅棕色的眼睛轻柔透亮，恍然间涂羽芯又回忆起刚刚那个模糊的笑容，竟一时间脸红了起来。
好吧，看在你很好看的份上，勉强原谅你。
羽芯昂起头，装作生气的样子，「你有什麽事？」
「对不起，回来晚了，我们现在去拿行李好不好？」向枫开口道歉，语气真诚的让羽芯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等等，拿行李之前你要不要解释一下昨晚的事？」
纪向枫抿着唇点点头。
这人，让她解释，点头算什麽。
「那好，我问你答。」羽芯有些挫败地提议。
向枫点头。
真是沉默寡言的好品德，这在战争时期该是多好的间谍料子，「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
点头。
涂羽芯忍不住翻个白眼，「为什麽？」
「你喝醉了。」
「……你帮我脱的衣服？」
纪向枫刚想点头，却被羽芯打断，「为什麽脱我衣服？」
「弄脏了。」
「怎麽脏的？」
「你吐了。」
「……」涂羽芯有点想骂人，可这部分好像又有些印象。
「那我身上……为什麽有伤？」羽芯有些犹豫地问道。
听到问题後，纪向枫脸上浮起愧疚的神色。
不会真的是……涂羽芯睁圆了眼睛瞪着向枫，仿佛她说错一个字自己就会马上扑上去把她掐死。
「我……我背你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涂羽芯瞪圆眼睛，反应了片刻，「你……你背我？」如果对面有一面镜子，羽芯就可以看到自己可以吃下一个鸡蛋的表情。
向枫点点头，想起什麽似的，皱起眉，「你酒品很差。」说完指指自己的鼻子，「你打的，很疼。」
涂羽芯吃惊，「我打的……这麽说床上的血是你的？」
纪向枫点头，「不然你以为是什麽？」
「……」
「要去拿行李吗？」
「你怎麽知道？」
「你告诉我的。」纪向枫看到羽芯惊讶的样子，补充道，「梦话。」
这下子涂羽芯完全可以想像到自己醉酒後的失态了。
向枫看着涂羽芯自顾自整理思路，走到衣柜选出几件合适的衣服递给他，「要换衣服吗？」
羽芯接过衣服，盯着纪向枫的眼睛片刻，向枫的目光很柔和，像是大海一样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看着那带着魔力的双眸，不知怎地，自己就平静下来，「谢谢。」羽芯真诚地说道。
纪向枫浅浅地笑，转身走出房间，「我在客厅等你。」
───
一路都很平静，纪向枫认真地开车，涂羽芯则专注於窗外的风景，两个人都沉默着，车内空气有些压抑，羽芯打开车窗，微风吹过脸颊让她清醒了不少，她偏过头偷看正目视前方的纪向枫。
真是个奇怪的人，冷冷的一言不发的样子拒人於千里之外，但又偏偏热心到收留自己这个陌生人。陌生人……是啊，她们是陌生人呀，为什麽她总是给自己一种熟悉到安心的感觉呢，仿佛向枫做的一切都是值得信任的，永远不会伤害自己一样。
羽芯默默地靠在座椅上望着纪向枫发起呆来，他的鼻子挺得优雅笔直，因为全神贯注的缘故，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带着冷峻的味道，尖细的下颌弧度很柔和，真是矛盾的组合，明明处处带着冷意，偏又处处透着温柔。
「是这里吗？」向枫停好车，转头问。
声音也这麽好听，像是羽毛划在天鹅绒上，让羽芯心底痒痒的，又暖暖的。
「嗯，就是这里。」涂羽芯转头回一个笑脸。
边听房东太太的抱怨边收拾行李，虽然只是简单几件东西，两人也将近七点才开始返程，车内依旧是安静得像是来时一样。
又或许有些不一样。
向枫瞥一眼副驾驶上涂羽芯熟睡的身影，怀里抱着史奴比，样子乖巧可爱的像是童话里的小公主，不觉地翘起嘴角，悄悄放缓车子的速度。
───
「喂，你不能帮我一下吗？」涂羽芯一只手夹着史奴比，另一只手提着行李有些吃力。
走在前面的向枫回过头，盯着羽芯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啊，我还以为你力气很大呢。」边说边指指自己的鼻子。
看到面前人一脸正经揶揄她的样子，涂羽芯顿时将脑中『好看的倒楣鬼』自动改成了『欠揍的倒楣鬼』看着她小心翼翼摸鼻子的样子，自己真恨不得大喊打得好，应该再大力一点。
「那你要不要过来帮忙？」
「好吧。」纪向枫笑笑，走过去，在羽芯期待的眼神中接过史奴比。
「你！」之前说她心肠好的理论全部打翻，欠揍的倒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