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时间已经到了月底。
由於离大考越来越近，这股紧张终於传到我的家教学生身上，在开始倒数三十天之後，他终於肯安分的念书，说这是所谓的考前「最後冲刺」。
冲刺屁，看他平常懒散成性，现在才想靠临时恶补，我真想拿2B铅笔戳死他。
彦景和我说大考前还有最後一次模拟考，从礼拜二开始考试连考三天，我替他家教的时间是礼拜四，正好可以把他的考卷拿来检讨。
看了一下彦景写在考卷上的答案，我不禁安慰的想着几次恶补和猜题或多或少还是有用的，依照他的答题，这一次的数学和物理应该都能拿到60分。我松了口气，没忘了夸奖他几句，他坐在我旁边得意洋洋地说。
「我的成绩进步这麽多，有没有奖励？」
有奖励也应该是奖励我吧，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我白他一眼，说他是品学兼忧，忧虑的忧。
他听了之後用手捧着胸口，装做一副心碎的样子，我不想理他，这时候也不适合和他废话下去，我把他错的题目圈起来要他想想，他趴在桌上想了一下之後翻翻讲义问我是不是套用这个公式，我把他引导到对的方向之後替他看其他科错误的地方。
「欸老师。」
「干嘛？有问题？」
我抬头，有课本他一下子就把答案解出来了，他趴在桌上看着他的模拟考成绩，认真地问。
「你们学校会很难考吗？」
「如果是你的话就很难考吧，谁叫你都不念书。」
我说，毫不留情地朝他开了两枪。
彦景噢了一声，我看了他一眼，看他真的很难过的样子，我语气才软化一些。
「虽然很难，可是还是有机会的啦，我尽量教你，你趁这段时间努力念书，考出来的成绩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至少能有个国立大学吧。」
「那样就没意义啦……」
「什麽意义？」
我没听清楚他小小声的抱怨，转头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他忙说没事。
我再搬出讲义替他重新复习一遍，这次他读得很认真，活像前面的话刺激到他一样，早知道如果呛他这招这麽有用，我乾脆每次上课前都先呛他一顿好了。
教完进度他缠着要我讲一些大学的事情，老实说我有些不忍戳破高中生对於大学的种种憧憬，我和他说了我们班上班对在FB上晒恩爱结果被系上教授按赞，还被提醒不要翘课之类的事情。
他笑得趴在桌上，然後跟我说这个教训是谈恋爱不要在自己系上谈，我听了之後笑了，彦景趁着这个话题，硬是要我加他脸书好友。
「拜托嘛！谁叫我拿你名字去搜，完全搜不到东西。」
彦景说，我回答他不用本名就是为了避免被不认识或是不想被不熟的人加好友，他一脸受到打击地说原来他对我来说是不熟的人吗？
我哼了声回他这不是废话吗。
虽然我这样呛他，但我还是在脸书找到他的名字然後送出了好友邀请。
黄彦景－－大头照用的是我上次之前上课时替他拍的那一张。
其实彦景长得很好看。
尤其是侧脸，在他专注着写考卷时，我偷偷拍下他低垂眼睑的表情，他的睫毛交错让眼睛像是闭上了一样，在扫视考卷上的文字时他的眼皮会轻轻地颤动。
他听见相机拍照的喀嚓声，抬起头吵着要看我把他拍成什麽样子，我半是胁迫地逼他先把考卷写完。考完试他看我拍出来的照片，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我被拍得好帅。」
「那是我拍照技术好。」
「你讲话超狠欸！」
後来他和我要了照片，把那张照片变成自己脸书的大头照，他说他喜欢我拍出的氛围感，後来就没再换过照片了，我哦了一声，告诉他我加他好友了。
他立刻点进我的个人页面去，看到我「稳定交往中」的状态他的表情有些落寞，说了句「还以为男朋友是假的」，看见我翻了他一个白眼摊手说怪我罗，他接着点开我的相片，让我没好气地朝他脑袋一巴掌下去。
「看什麽？又没有什麽好看的。」
「是没什麽，根本什麽都没有嘛。」
彦景说，我的相簿里只有一张照片，是男人家的沙发，上面有凹陷的痕迹，我趁着男人起身抱我的时候拍了这张照片，然後抢占他原本的位置，我好爱这张沙发，上头的温度让人很有安全感。
想到这个，我突然发现我好久没到男人家里去了，自从和孔雀开始同居之後，我看了看时间，今天休息的满早的，我们上课到九点，现在八点半都还不到，我告诉彦景我今天要提早走，心里想着等等到男人公寓那里去坐一下，等到孔雀快下班再回家去。
彦景听了之後看着我收东西，在一旁唉唉叫着要我留下来，发现我没理他之後他改了个方式，说他要送我回家，我看了他一眼，叫他再把他的进度重新读一遍省得他继续浪费时间，他摇摇头继续拗着，说已经念了一整天书，他需要「放风」一下，我差点回答他根本就是在放屁，有些无奈让他跟着我走出房间。
「欸老师－－」
走到大门去开锁的时候我感觉到他从我後面抱着我，脑袋埋在我的身後。
「我还是想跟你说认真的，我第一次这麽喜欢一个人，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放手，你的认真表现出来是这种样子喔？」
我可以感觉到彦景呼出的热气喷在我脖子後面，这让我突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我回过头看着彦景，喜欢一个人不该是这样子的，至少对我来说并不是。
我手肘向後给他一个拐子，让他松手，挣脱他的怀抱之後我又朝他肚子给了一拳。
「噢！老师你超狠。」
「再用这种态度对我，我就和你妈说我教到今天就走。」
彦景再一次笑着道歉，我白了他一眼，才知道这家伙根本故意找打，对我的态度没因为我有了男朋友就知难而退。
「你这样子会让我觉得我是个随便的烂人。」
我的脸色沉下来，他才发现我真的生气了，有些不知所措，我打开大门回头看他一眼，我深吸一口气对着他说。
「我不想做对不起我喜欢的人的事情。」
我刻意忽略他受伤的表情，关上门之後我很快地走下楼，走到捷运站都没慢下脚步。
彦景没跟来，我松了口气。
往男人家去的时候，我想到刚才我恶狠狠地说的那句「我不想做对不起我喜欢的人的事情」，再想着孔雀笑得灿烂的大脸，突然很想几个巴掌抽死自己。
进公寓的时候，门口的保全和我打了招呼，要我上楼前顺便清空信箱。
男人把缴费的细项全部电子化了，连让我碰到帐单的机会也没有，好想念他。
好想念他在的时候，总能笑着替我解答任何迷惑，他总是伸手揉着我的脑袋，叫我别担心那麽多。
打开男人家的大门，我把自己反锁在公寓里面，跳上男人的沙发，沙发仍然柔软，我陷在沙发里面，但是心情却慌乱得要命－－我到底在做什麽？
我可以把彦景抱着我的手甩开，因为我想到孔雀，我比我自己想像中的要在乎孔雀，虽然我知道我最後终将离开他。
谢季伍早跟我说过会有怎样的结果，只是我一直没去正视它，该怎麽做才不会伤害孔雀？回到家之後我洗了澡，才刚走出浴室就刚好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孔雀开门走进来，把背包丢到沙发上面之後便蹭过来，我正想回应他的拥抱和亲吻，但想到男人时我又迟疑了，他同样这麽在乎我，我却对他不忠。
孔雀注意到我的反常，睁开笑弯的眼睛看着我，我这次主动迎向他，给他同样热烈的亲吻。我不愿意看见他烦恼或者担心的表情，那不适合他。
不管怎麽说，至少这一刻我知道我是爱着孔雀的。
我好爱你。我抱着他说，他睁大眼睛低头看我，一会才反应过来我对他说了什麽。
「你想到喔，这麽突然。」
他脸微微红了，然後把我抱得更紧。
老觉得再不说就没机会提了。
我没把这话告诉他，把孔雀推进浴室催他洗澡，反倒被他一起拉进浴室洗了第二次。
睡觉之前我和孔雀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告诉他说了关於彦景的事，不过省略了昨天晚上彦景伸手抱着我的桥段。
我想孔雀知道肯定会气炸的。他光是听到我说彦景开口向我告白之後就从床上弹跳起来，一脸认真的要我把家教退掉。
我白他一眼告诉他那这样子我就要吃土了。
「不管，快把家教退掉。」
孔雀听了我的难处之後想都没想就回答。
「不然你来我这里一起打工，店长说我们还缺一个工读生。」
「不是吧，真的要我去毒死学生妹喔？」
「那换你把学生带来，让我来毒死他。」
「噗。」
孔雀看我一直打哈哈的样子，说了句懒得管我，有些恼怒地转过身，我从他身後抱住他，他哼了一声翻动了一下，但没有挣脱开来。
「退掉家教啦。」
还是那一句话。
「考完大考就退。」
其实他炸毛的样子真的很可爱，我抱着他，他对这个答案显然不太满意，过一会之後转过身来，我想至少愿意转过来面对我，或多或少表示他不再那麽反弹了，我继续说。
「这时候放学生吃草，家长肯定会觉得我是个没有职业道德的老师，如果他到处说我随便教怎麽办？」
「他敢乱说什麽我就烙人揍扁他－－」
「这表示我那时候已经被婊了啦你在想什麽！」
「你很麻烦欸！」
他瞪着我，我也抬起头看他，互不相让了几秒钟之後他叹了口气，看起来经过一番挣扎。
好吧。他妥协了，伸出手把我抱得紧紧的。
「说好喔，我来帮他倒数。」
你来帮他倒数，那谁要来替你倒数？
想说些什麽挫挫他高涨的气势，脑袋里却冒出这样的念头，本来听了他回答我还想笑的，但是这下子我连笑也笑不出来，孔雀把我的表情变化看在眼底，有些困惑又不安，在我身边他肯定很不安，我真的不是个能让他安心的情人，我突然有些想回避孔雀的视线，他摸摸我的脸问说。
「退家教真的这麽让你难过喔？」
「干这屁事。」
这笨蛋。
我挪动屁股往他那边挤，他的头发软软的，压在我脸上，我亲了亲他，孔雀轻轻哼了声，有点热，他起身把冷气开的更强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