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自己定了个时间，先努力把第一次期中考准备好……先把自己的事安顿好，才有资格去和邵青云谈感情的事。
可是没有想到长期在课堂上放空的结果就是必须比别人多花十倍的时间复习，下课後不能睡觉只能复习上一堂的老师究竟说了哪些像是重点又不像重点的内容；放学後往钢琴教室的脚步硬生生的被调回，往图书馆迈进。
可惜图书馆只开放到七点，图书馆工读生喜欢在六点半就赶人，这样他才能准时在七点关门下班。
回到家，张柳又赶着问进度，但我往往只给他一个摇头及抱歉的笑容。
张柳当然知道我的决心，只是他毕竟没什麽耐心，期中考最後一个科目考完後，他立刻就冲来我的教室外面，催促着。
「别催我，我还得有心理准备。」我小声说着，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双胞胎又在打什麽主意。
「从我们聊过的那一天过後又过了几天了呀？我的妈呀，你的感情是可以这样延迟又磋砣的吗？」张柳不悦的嚷嚷叫，这下子引起了捣蛋的注意……後者朝後门走来了，他又惊又怕的眼神毫不保留的传来，糟糕，如果被张柳发现的话……
「喂，捣蛋，你最好别缠着张苇。」没想到张柳倒是先呛声了，我马上站在两人中间，就怕捣蛋突然性情大变想揍张柳，张柳也不服输的推倒他。
「我没缠着张苇。」
「那你的眼神是什麽意思？燃着浓浓的爱意似的。」张柳不屑的说，伸长了手，还是越过我推了捣蛋一把。这一把不大不小，却也没将捣蛋推倒，他不动如山。
「我猜大家都知道，我也就没必要隐瞒了。」捣蛋不愠不怒，双手环抱着胸，像在宣誓他是打定主意不跟张柳动手动脚的明理人。
「你休想说──」
「我觉得张苇很可爱，所以我喜欢她，不行吗？」
这下子真的是这条走廊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包括刚从教室里解放的同学们，即使每个人的心中都还在计算自己写错了几题又答对了几题，但绝对是三两下就被这天大的八卦给重新洗版了！
青春就是这样，三天两头都有男孩子在走廊上被女孩子告白，也总是有男孩子拿着巧克力追着女孩子跑，所以捣蛋的告白很常见，几个目光投射而来，最後又淡然的移开。
班长尖叫的自教室里冲出来，马上抓着捣蛋的衣领，不可置信的问：「你喜欢张苇？
你真的喜欢上张苇了？」
班长为什麽反应这麽大？她绝对不是为了维护秩序，她也绝对不是因为跟捣蛋是朋友然後觉得被他蒙在鼓里，最後才和大家一起知道这个秘密後气得大叫。
「是啊。」捣蛋理所当然的说，「园游会那一天，四手联弹一结束，你知道是谁第一个冲上去抱住张苇的吗？」
「不是你吗？」班长还紧抓着捣蛋的衣领，恶狠狠的瞪着，完全显露当了班长应该有的强悍。
「错。」捣蛋握紧拳头，大力磨着牙，「是向老师。是他先冲上台抱住张苇的，我看得一清二楚。」
「你又这麽说！明明是你……」
捣蛋明亮的双眼凝视着我，「或许张苇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抱了她，可是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张柳，你刚才是要张苇去告白？对象是谁？」
「不重要？那你说出来干嘛啊……」张柳没回答，只是又碎念了一下。
「该不会是向老师吧？」这下出声的是班长。她这麽一说出口，大家都吓到了，捣蛋脸色严肃凝重，张柳满脸错愕，当然，我自己也吓一跳，为什麽班长会这麽认为？老师不就是老师吗？
「我想起来了，明明钢琴教室都已经解散了，前阵子张苇下课後还常常去钢琴教室，有一天下课後还在走廊上拦住老师……」班长不敢再说了，她的思考或许往更惊人的方向去了。
「等等，我不是要去跟向老师告白。」我怕这会像谣言一般传开，赶紧否认，大大的否认！
「真的不是？」捣蛋质疑。
「完全不是，绝对不是，不可能是！」
捣蛋明显松了一口气，变脸变得很快，现在脸上堆起了笑容，「那我们一起回家？我送你。」
「你不是都跟我回家吗？」班长嘟嘴说着。
「那是以前。」捣蛋紧张的朝我解释，「我和班长的家住很近，然後我以前又常常迟到，所以班长都会到我家叫我，不过现在我都很早起做饼乾了，所以老早就没跟班长一起上下学了！」
「有异性没人性。」班长抱怨的声音愈拉愈长，愈来愈远，等我发现，她已经回教室了，黯然这种恐怖的情绪就挂在她脸上，或许，她也是为情困扰的人。
可能她也曾经这麽想过，「友情与爱情同时拥有」，针对同一个人，可是她没成功，还没到成功的那一步。
「别理她。张苇，你要去告白吗？我……我能要求你不要吗？」
「你凭什麽啊。」张柳冷哼。他把我拉开，这下子终於与捣蛋面对面，鼻孔对着鼻孔，两个身高一般高的男生的正面对决，就是眼睛瞪眼睛，看谁的黑眼珠比较小，谁就等同是矮了一截！
这种对决很好笑，我想悄悄退开，就让张柳去处理一切，毕竟这是他惹出来的，搞得所有人都知道捣蛋对我的想法！
「我不够好吗？我比不上向老师吗？」捣蛋苦着脸，他的头歪向一旁问着，这要我怎麽回答啊？
「这位捣蛋同学，就跟你说不是向老师了，你是要番几点的？刚才考试考差心情不好就不要牵拖我们，我们还有要紧事要忙。」
张柳无奈的翻着白眼，他的耐心快没了，一双手贴在身侧一动也不动可是青筋明显得很，感觉就像是在控制自己不要向捣蛋扑去。
青春期的男生很叛逆，想扑上去揍个几拳似乎是很正常的事，可是我没在张柳身上看见这些，捣蛋应该也不会……但下一秒，他们真的打了起来！
同学们尖叫，班长迅速的冲出来，几个大力气的男生一边拉住张柳，一边架起捣蛋，但这两个人一个像饿虎一个像恶狼，眼神凶狠的想继续咬死对方、瞪死对方！
「张苇，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你究竟是要向谁告白啊？」班长惊魂未甫，但还不忘了向我这个原凶盘问。
怎麽办？我该怎麽办？我完全没料到会有这种离谱的事情发生，可是我不想说，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能把邵青云给供出来，因为这完全就是属於我个人的事，却害得两个人打架……
「没有……那个谁……没有……」我低着头，硬是把自己的心给抓住，说了谎话，整颗心都纠结在一块了。
奇怪了，喜欢不就是一件简单的事吗？
「根本就没有这个人？还是说，你是刻意说出来的？你知道捣蛋喜欢你，所以故意引起他的醋意、让他嫉妒？」班长很不客气，她也豁出去了。可是我终於知道，她不过是在扞卫自己的感情罢了。
「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是吗？」班长冷静得很快，「那就好。」
她走到捣蛋身边，非常大力的掐着他的脸，既心疼又感叹的说着：「穆冠桦，你醒一醒，别一时被情慾冲昏头了，大家都在看哪，如果你不怕丢脸的话，你就再继续打架好了，然後闹得学务主任来给你做笔录，然後……」最後几句话消音了，是班长附在捣蛋耳边悄悄说。
然後捣蛋平息了，他的冲动，他的怒气，都被班长的那一番话给抚平了，或许最关键的是最後那几句话，可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内容。
「至於你，别班的张柳，要撒野去你们班啦！」
张柳哼了一声，他完全没受伤，刚才是他压着捣蛋打，长年弹钢琴的手，最近常打篮球的手，现在是毫无预警的就能伤害他人的手。
我回教室背书包，拉着张柳就走，一股丢脸之情油然而生，起因是自己，我没办法责备张柳，但也不由得觉得，我哪边错了啊？
「有人说你们在打架，是真的吗？」人群没有很多，但如果要从这人群之中挤出来，还是需要一点力气。挤出来的是向老师，整齐端正的老师，他在学生的心中是个美好的存在，有很多人喜欢听他上课，觉得他上课有趣、生动，一开始我也不喜欢他，觉得他事事针对我，後来发现他的钢琴弹得很好，是个天才，还使计让我重新面对钢琴，对自己却不好，浪费自己的才能窝在这个学校里。现在好了，要跟邵青云一起从这个学校毕业了，我却又觉得不舍，总觉得属於自己的一部分也要消失了。
老师的视线自每一个动手的、动口的人脸上扫过，但自动略过我，最後在捣蛋的脸上停留最久，他的教师意识浓厚，直觉也准确，一伸手就抓起张柳的手，张柳叫痛，想将手抽回去，又被老师抓得死紧。
「一双弹钢琴的手却被用来打人……看来是老师的错。」向老师检视着张柳的手，我也看清楚了，张柳并不是没受伤，右手指的每一个关节都红肿，老师轻轻一碰，张柳就痛得疵牙裂嘴！
「不是老师的错，是我、我看不惯他说话的态度。」张柳想收回手，老师轻轻一放，他却因为使力过大，往後退了好几步，还是我挡住他，才没有撞上墙。
「我也没错啊。」捣蛋喊了回来，他显得理直气壮。
「张苇也没错啊！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勇敢的去追求，是我支持她去的，那个捣蛋算什麽？又凭什麽阻止张苇去追求？难道这样也错吗？老师，你说这样有错吗？」张柳顾不了其他的了，一股脑儿，全部都说出口了。
向老师终於将目光转向我，他深不见底的眼底有说不出口的话，还有无可奈何的正义，他像是明白了一切。
「我不便说错与对，但是打人就是不对的，张柳同学，你必须跟穆冠桦同学道歉，然後写500个字的悔过书明天交给我。然後，穆冠桦同学，每个人都有自由做任何事，你也不该阻止他人，明天也交500个字的悔过书给我。」
「好了，期中考结束了，所有人都赶快去准备放学！记得，搭校车的、走路的、家长接送的，都给我乖乖的去操场排队！」
「张苇。」我拉着张柳要去排队了，我很难得会去排队放学的，可是偏偏老师在身後叫住。
「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张柳看了我一眼，揉着手指，不再说什麽，跟着人群一起下楼了。
「老师，我不认为我有错，但是我愿意写500个字的悔过书，所以，再见。」
「你不想谈一谈吗？」向老师轻声的说，很轻柔的话，刹时间，老师没有老师的威严了，变成一个我也不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