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里,灯火通明,挤满了人,医护人员忙里忙外奔走期间、闻讯赶来的眷属哭得肝肠寸断、政府官员陆陆续续前来慰问……相干的、不相干的、看热闹的,通通在此时占据了有限的空间。
媒体记者蜂拥而入,为抢得新闻,麦克风见人就凑去,即时的现场连线、记者在没有时间准备下,只要有一丁点消息,真真假假、加油添醋地就对着镜头乱报一通。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凌晨追捕「天鹰帮」首脑范国斌的行动死伤惨重,范国斌及两名绰号「阿虎」、「大圈仔」的手下皆当场被击毙,其他共犯则全数落网。
激烈的枪战中,警方死伤多名,分送各大医院进行急救,然而,情况如何全被报得乱七八糟。
容薇抵达医院後,因伤心过度昏厥过去,为了避免身为人质的她被其他媒体骚扰,田乔派出数名维安警力在容薇的病房外层层护卫,阻止其他闲杂人等靠近,才使她得以休憩。
半梦半醒之间,她见到了张友皓微泛亮光的身影出现在病房内。
「阿皓?」怎麽可能?
张友皓仍是笑而不语,缓缓走近。
她的视线直觉地落在他的左胸口。
他身着特勤队的藏青色制服,如朝阳般的笑容灿烂如昔,整个人乾净清俊,身上连一滴血渍也没有,彷佛未曾经历过那令人惊心动魄的生死关头。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不可能啊…阿皓明明就中弹昏迷了!
这使得容薇一阵迷乱。
「我是,你的天使。」他弯身凑近她颊畔,轻柔地在她耳边低语。
天使…?
「薇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陪你哭、陪你笑。还记得吗?守护天使的责任,就是让公主无论如何都能幸福快乐的活下去,所以,这是我的责任。」
她突然间,全懂了!
尽管她不再相信童话,然而,阿皓却仍执着地努力想成为童话里,她最爱的那个天使,永远守护着她,为了延续她的生命,宁可牺牲自己,换取她幸福快乐的结局。
「我不要!你明明就讨厌这样的结局啊!什麽天使?什麽童话?那全是骗人的!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容薇对着张友皓渐趋透明的身影哭喊,然而,挥动翅膀的天使,仍笑得温煦柔和,彷佛再没有什麽能动摇他。
「薇薇!」不属於张友皓的低沉嗓音突兀地将空间分裂,把她自幻梦间拖回现实。
「容薇醒了!」
病房里,七嘴八舌,大家都来了。
她悠悠转醒,眼前焦距由模糊到清晰,费了一小段时间,她终於能辨识出围在床边的每一张心急如焚的面孔。
何扬、田乔、小蜜、蕃薯仔、仔哥、铁男……
「阿皓呢?他怎麽样了?」她甫一开口,就令在场的人不知如何回答,大家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薇薇,你的身体很虚弱,要多休息。」何扬握住她苍白瘦弱的柔荑,上头仍插着点滴的针管。
「回答我!阿皓呢?」容薇任性而激动地耍着脾气。
「瞒不了多久,不如就照实说了。阿皓他──」田乔是个心思直率的人,他看不下去其他人的迂回。
「田队长!」何扬起身,将田乔拉往一旁低语。「陈医师说容薇受不了刺激,她跟她妈妈一样患了忧郁症,加上昨夜那些不好的经历,她现在的身心都很脆弱,你不要说!」
「你们别想骗我!」容薇情绪甚是激动。
「医生都还没放弃,我们更不能失去信心!也许,阿皓还能有一线生机!」田乔甩脱何扬的箝制,决定告诉容薇实情。
「你放心,阿皓没死,他只是暂时睡着了。」田乔眼眶泛红,尽管心情十分沉重,仍试着语带乐观安抚容薇。
张友皓因子弹擦过心脏,使得心脏功能受创而发生急性心肺衰竭,目前昏迷指数仅剩三,只能靠着叶克膜体外循环机短期辅助心肺功能,插管维持呼吸系统,等於是向上天借时间延续生命,现在除了祈祷奇蹟发生,否则他醒过来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容薇没有任何反应。
心空荡荡的,思绪彷佛漂浮在遥远的世界另一端,现在的她,连心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能放弃!只要最後的结局还没定论,谁都没有资格宣判他的死亡!」田乔是这一室里唯一仍有力气企图对抗命运的人,其他人,包括不眠不休守候在加护病房外的张友皓双亲,都已做好心理准备,着手後事的处理了。
「也许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帮阿皓祈福吧。」铁男最终淡淡的丢出这句话,平实而中肯。
沉默,是所有人的回应。
无论童话是否存在,张友皓和孔容薇的结局应该只剩下画上最後的句点而已。
除非…
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