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说我们还是不要有来日比较好。
我想我这次是真的搞砸了吧。
放学後的速食店，两份一号餐跟面对面的我和徐佳莉。
「找我干麻？」啃了一口麦香鸡堡，她问，不过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她其实知道我要干麻。
「唔……」
「你说不出口就不用勉强了啦。」像哄小孩般的她拍了拍我的头，「反正不讲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麽。」
果然。
果真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呐，徐佳莉。
「夏知终於跟你不相往来了吗？」
「呃……」点了点头，我无力的看着她，「但你也没必要说这麽直吧？」
「哈哈，抱歉。」无视於其他的客人，她很直接的笑了起来，不过不得不说她的笑声很好听，很……清新。
「欸，可是你到底是为什麽这麽执着於夏知阿？」揉了揉眼角边笑出的泪，撑着下巴，她直定定的看着我，「难道你迟钝到没有发现夏知一直都和人保持着距离吗？」
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没发现，我只是……唉……。
「嘿！你有在听吗？」见我没有回答，徐佳莉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如果什麽都不说我也没办法帮你呐。」无奈的笑着，她说。
回神我看着她澄澈的瞳孔，里头倒映着我，那个我看起来好透明。
我总感觉徐佳莉身上有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不管是谁在她面前就会变得无防备，她水灵的大眼彷佛望穿了一切。
然後在她热切的视线之下我终於是缓缓的开了口，毫不保留的开了口。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要跟她当朋友，我只是觉得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这样不行吗？」
徐佳莉点点头，她的眼底看起来好像有什麽一闪而过，可是我没有时间解读她的表情，我只是继续说：「所以我才会很在意她跟方杰，我想我可能只是很羡慕方杰而已吧，为什麽他可以的事情我不行？为什麽就连其他同学都能好好的、正常的跟夏知对话，可是我却不行？夏知从一开始就想逃开我，打从我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时……不，打从我在办公室第一次认出她的时候，她就一直……」用力的抓了抓头，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讲些什麽，「我想我可能打从开始就错了吧，我没我以为的那麽行。」
约莫是沉默了两、三分钟，徐佳莉只是若有所思的吸着可乐。
接着，大概是整理出要跟我说什麽了，她终於打破了寂静，她说：
「你只是想跟夏知当朋友而已吗？」
「唔？」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疑惑的望向她，才发现在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原来是笑意，即便她的表情并没有显示出来，可是她的眼底确实是笑着的，而且笑的很温柔。
「陈小森，你没有你所想的那麽不行。」勾起了嘴角，她的语气很轻，「至少我一直都认为你是第一名。」
「因为我的小提琴拉的比你好吗？」
「噗──」原本的淡笑化了开来，她语气中的温柔更浓了，「不是，不过这个以後再说好了，来日方长嘛。」
来日方长。
『果然这些话还是不应该对我说呐，你应该说的人不是我。』
昨天在我们各自回家前，徐佳莉这麽说，用一种你知道我在说什麽的语气。
是，我知道她在说什麽，可是我该怎麽做？
我在脑中演练了千遍，但是只要我一喊住夏知，那些演习过的情况就完全功亏一篑。
夏知根本就不听我讲话呐。
就这样耗了一整天，已经是最後一节的数学课了，看着依旧是不愿意回头的夏知的背影，我无奈的回望正回头瞄了我一眼的徐佳莉。
然後我想起了那个她放进我口袋的纸条，我灵机一动。
是阿，既然用说的不行，那就用写的吧。
在心里我一边满意的点头赞同这个想法，一边在笔记本的一角写着歉意，撕下，传送。
夏知背对着我展开纸条，读完後侧头看了我一眼，我赶紧将双手合十，做出道歉的姿势。
然後纸条传了回来，里面没有我预期的回应──
『为什麽要道歉？』
愣愣的看着夏知娟秀的字体，我不禁疑惑的咦了一声。
「我……我惹你生气，所以……对不起。」
在纸条上我写下。
这次很快就传了回来，不过答案更让人难为了，纸条打开後映入眼帘的只有：『喔。』
我不禁咦得更大声了，大声到徐佳莉还转头凶狠的瞪了我一眼。
这个喔是什麽意思？
我突然有一股冲动好想把纸条拿给徐佳莉问她我到底该怎麽回才好，可是说到底这是我跟夏知两个人的事，我不能一直麻烦她。
我想我是开始有点习惯性的依赖她了吧，徐佳莉。
终於在钟响的二十分钟前我送出我写了又擦、擦了又写，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答案──
「是因为我一直提到方杰吗？我……可能是有点——不对，是非常羡慕你跟方杰的关系吧？所以，我才……对不起。」
是答案，也是实话。
可是这次夏知没有传回来，她只是在放学背起书包的同时给了我一个很复杂的眼神。
「那是什麽意思？」我忍不住喃喃自语了起来。
「什麽什麽意思？」徐佳莉疑惑的望着我，她的眼神一如往常的告诉我她其实什麽都知道。
「呃……」你有看到夏知刚刚的眼神吧？你知道那是什麽意思吗？我很想就这样直接问她，可是我没问，我只是假装没事的笑了笑，「要一起去吃汉堡吗？」
於是一样的速食店，一样的一号餐和我跟徐佳莉。
「你很喜欢吃汉堡喔。」带着揶揄的笑意，她毫不掩饰的吐槽我。
用你明明知道我要干麻的眼神回望着她，我说：「我比较喜欢炸鸡。」
「那下次我们吃炸鸡吧。」她豪爽的笑着用手抹了抹嘴边的酱料。
莞尔着点点头，我听出她刻意回避着某些话题，我想她大概也烦了吧，对於我。
「对不起。」抓了抓脸我心虚的说。
「突然的道什麽歉？」她惊讶的抬起头，「你做错了什麽吗？」
为难的看着她叹了口气，我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在脑中整理着我该怎麽将这些杂乱的心情付诸言语。
突然在我苦恼的同时清脆的笑声从对面传来，「我才不觉得麻烦呢。」
「吭？」
「你没有让我烦。」又是温柔的要化开般的语气，这次换她笑得有些为难了，「只是，有时候太过执着於某件事，反而会让你忘了身边还有其他也同样重要的东西喔。」
「例如？」
「我哪知道。」依旧是带着浓浓的温柔，她微笑着，「这种事情要自己去发掘才行呐。」
徐佳莉说的很对，我想我是太过於把焦点放在夏知身上了，我也不晓得我自己为什麽这样，但或许该停止了，我该开始正视我身边其他的事物了。
决定开始正视周边事物的我接受了那些之前没接受的邀约，放学後的男孩子聚会还有假日时的联谊。
我不再跟在夏知的身後期望她回应我什麽，也不再硬要跟她自言自语，事实上我也真的是变得没那麽多时间去注意她了，一有空档总是会有人跑来跟我寒暄聊天。
尽管如此我还是有发现这些日子夏知好像过得不那麽战战兢兢，也比较自在了，我想这样对她而言大概是好的吧。
只是偶尔当我们对看时我还是能在她的眼里读见一丝丝微妙。
两个礼拜了，我和夏知只有眼神的交流。
在这期间我也发现我跟徐佳莉一起来速食店吃汉堡这事好像变成了一种惯例，我们每个礼拜大概有三天会一起来吃汉堡，没有来的四天有两天是周休，另外两天则通常是我有约。
「你最近很受欢迎耶。」饱餐一顿後徐佳莉在速食店门口率性的拍了拍肚皮。
「哪有。」
「有时候连我都没办法跟你说上两句话。」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她有点不开心的看着我，「明明是我最先跟你成为朋友的，喜新厌旧！」
「呃……」搔了搔头，她这样一讲原本不觉得怎样的我都开始有点内疚了，「抱歉。」
「虽然是我开导你这样的，但我也没教你来者不拒呐。」
「唔，我好像每一次都会不小心冲过头……。」
「算了。」拍了拍我的肩膀，她一如既往轻快的笑着，「这也算是你的温柔吧。」
低头看着她白净的脸颊还有嘴角提起时，旁边那小小的梨窝，我说：「欸，徐佳莉。」
「嗯？」
「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吗？」
「没有。」停止了笑声，原本在我肩膀上的手滑到了我的手腕，「通常大家都是说我怎样都漂亮，哈哈。」
「说的也是，我太低估你了。」
「对阿，你真是太让我灰心了。」在我手腕上的手又向下滑了一点，这次停在了我的小指上，「所以，为了弥补我，你不如就约夏知一起来吃汉堡吧。」
「吭？」
「看。」松开了在我指头上的手，她直直的朝着对街的尽头指去，「夏知来了，快去约。」
「咦？」惊讶的望向她指的地方，我以为我听错了，可是远方出现的夏知告诉我，我没听错，「为、为什麽？」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她精明的看了我一眼，狡猾的笑了笑，然後在她转身道别前，她又灵机一动般的补充道：「也顺便把方杰找来吧，我去。」
错愕的朝着徐佳莉离去的背影说了声明天见，我回头往夏知的方向走去。
反正就是找她一起吃个汉堡，没什麽的，在心里我这样安抚着自己，可是当夏知站在我眼前时，我的喉咙还是因为紧张而乾涩得出不了声。
「还以为你不会来烦我了。」夏知不悦的说着，「我接下来还有事，没话要说的话可以请你让开吗？」
「咦？欸……呃……那个……」加油！陈小森！
「有话快说。」夏知不耐烦的叹了口气。
「改天要不要一起吃汉堡？」终於是把话说了出来，瞬间我有一种把一年份的勇气都用完的感觉。
「为什麽？」
「咦？」没想过她会问我原因，我也真的不知道为什麽。
我只好照实说：「徐、徐佳莉叫我来找你，她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越讲越小声，夏知的表情也越来越困扰。
「不行吗？」见她始终没有回应，我又再问了一次，「还是你讨厌吃汉堡？」
夏知还是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的低着头，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可是她那有点颤抖的肩膀告诉我她正压抑着什麽，就像上次我们在楼梯口时一样。
「……所以我才讨厌你。」依旧是望着地板，但肩膀已经停止颤抖的夏知呢喃了一声。
「嗯？」
「我说──」抬起头，她狠狠的看着我，「我就是讨厌你这个样子。」接着：「我要走了。」
然後她就真的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虽然是狠狠的瞪了我，可是在她的眼底却瞧不见任何情绪，就连语气都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我想我是真的玩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