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霏
早上，彦恺说要带我去市区。
「很久没陪你逛街买衣服了，我有个朋友在台南，他说他常常载女朋友到高雄逛街，推荐我们去新崛江商圈。」
「彦恺，你不喜欢逛街。」
他没理我，自顾自地继续说，「到那里，你买几件新衣服吧，你看，这件T恤都褪色了，外套也太小了，昨天那件背心下面我记得下面好像有点破了……」
「彦恺，不要这样。」
「怎麽了?」他搂住我，「不开心吗?」
「我不要你为了我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我没有，雨霏。」
「如果你喜欢待在饭店里，我们可以买酒买零食回来一起看电视就好，旅行的意义是我们一起，而不一定要出去啊。」
他用手指顺了顺我的头发，「雨霏，我不喜欢逛街，但如果是陪你，那又有什麽关系呢?就像你，明明不想闷在饭店，却为了我牺牲。这就是相爱不是吗?」
相爱。我已经多久不敢把这个词套用在我们身上了，现在，居然是由彦恺自己说出口来。
「这样吧，我们早上先去逛街，下午早点回饭店，晚上再一起看电视，好吗?」
我点头，任由彦恺牵着我去寄钥匙，然後到地下室开车。
一整个早上，在彦恺的怂恿下，我买了两件短袖上衣和一件长袖高领毛衣，一件小外套还有一件夏天的裙子。我们也一起买了情侣风衣，另外我帮彦恺挑了一件休闲衬衫和一件家居短裤。
「前面有小饰品店，想看吗?」彦恺问我。
「去买个纪念品，然後去吃午餐吧。」
我在摆项链的玻璃柜前停了下来，一个很年轻应该是来打工的女生走向我。「想买什麽样的项链?」
「有对链吗?」
她甜甜地笑了，「有啊。那是你男朋友吗?」她指向在看吊饰的彦恺。
「嗯，有比较适合的吗?」
她拿了几条出来，「这条是最常见的心心相印链，谁戴都好看，而且很甜蜜；这条是钥匙和锁头的造型，两个人的合起来是一组；另外这款是几何图形，两条刚好对称，卖得也很好。」
我叫彦恺过来一起挑。
「雨霏喜欢哪条?」
「我都好啊，你挑嘛。」
「钥匙的好像比较特别，女生那条的小锁头也满可爱的。」
「好啊，那就这组吧。」
小女生又说，「这一组对链促销价是两百二十九元，要不要搭配姓名手环或对戒?还有优惠哦。」
我才在犹豫，彦恺就开口，「手环怎麽算?」
「因为是现场手工刻，所以要等半小时左右。纯手工比较贵，一条一百八，情侣合买只要三百五。不过如果是和对链一起买，可以算你们五百五，还送你们一只情侣手套，就是两只手一起伸进去可以牵在一起的特制手套哦。」她应该练习很久才能滔滔不绝讲这麽多又这麽顺吧。
「那就对链加手环吧。」
「麻烦你们，把名字写在这边。」小女生拿了一本笔记出来。
我瞥了一眼，上面写满了成双成对的名字，有的还会加注爱心之类的符号，甚至爱的宣言。
「你们有需要加上名字以外的东西吗?」
「加多少钱?」
「符号个加两个都不加价，加字的话，十个字母以内也不跟你们加，不过中文字的话，一个字算十五元。」
「一个写Together，一个写Forever，好吗?」
「好啊，你决定就好。」
「那……男生的名字後面画星星，加Together；女生的画爱心，加Forever这样子。」我告诉小女生。
她在上面注明，对我又是一笑。然後她拿到里面给师傅。
「彦恺，我们要交换哦，我的名字那个是给你的，你的给我。」
他宠溺地笑着说好。
我们已经过了搞浪漫的年纪，不过，偶尔回温一下，也好。
手环上刻好了字，小女生连同项链和手套一起给我们。
「项链和手环可以当场戴上喔。」
彦恺拉起我的手，把有他名字的手环绕上我的左腕。
「也帮我戴上吧。」他主动伸出手。於是我把手环轻轻扣住。
「好幸福喔，项链也一起嘛。」小女生说。
「你很喜欢看情侣啊?」
她不好意思地承认，「这样对爱情才有憧憬嘛。」
「你是大学生吗?」
她摇头，「我前年从高职毕业就出来工作了。」
「没有男朋友?」
「跑了。」她没有太难过地，「所以我才喜欢看感情好的情侣，这样，可以想着，爱情不一定都那麽痛。」
「看起来幸福，实际上也可能爱得很辛苦。」我淡淡地说。
「至少，可以陪在彼此身边，就算会争吵会受伤，还是幸福的。」她拨了拨头发，「快把项链戴上吧。」
我们默默地帮彼此戴上项链，彦恺有点抱歉地看着我。
「你们要一直这麽幸福哦。」小女生很开朗地笑着，「看到了手环，摸到了项链，就不可以吵架，记得这份爱，就可以永远幸福了。」
永远幸福。我当然也希望，只是，彦恺的歉疚等於爱吗?
接近傍晚我们回到饭店，彦恺说想躺一下。
「那我自己出去走走喔。」
「小心点，天快黑了。」
我走出饭店，看到路口有一对情侣在买花。他们的手牵得好紧。
卖花的是一个婆婆和她的孙女吧，孙女拿了一束紫色郁金香给那个男孩，而他，把花递给了他女朋友。
我看了出神，他们离开花摊，我还是看着。原来，饰品店小女生说的就是这种感觉。我鼻头一阵酸。
男孩又帮女孩买了一根糖葫芦。他转头过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眼熟，一定在哪见过他，可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之後女孩去打弹珠，他站在後面看。我怕显得怪异就走了。
随便买了份鸡蛋糕，我带回饭店。
彦恺睡着的样子很像小孩，我把鸡蛋糕拿到他面前晃了晃。
「嗯?」他蹙眉，翻了个身。
「彦恺学长，要不要吃鸡蛋糕?」
他睁开眼，好一会儿才完全清醒。「雨霏学妹人最好了，耶。」
「出来玩，真的很像还是学生的时候。」
他坐起来，「人会老，心不会嘛。」
我拿了块鸡蛋糕喂他吃。
手机响了，彦恺的。他伸手到床头柜上拿，看着发光的萤幕，皱了下眉，很轻地。然後他按掉。
「怎麽不接?」
「不重要的电话。和你在一起时，我不想被打扰。」
是小鱼?还是Apple呢?我不敢问。
铃声又响了一次，这回，彦恺直接关机了。
「真的没关系吗?」我问。
他微笑，摇了摇头。
晚上，彦恺说想下去看一下车子，顺便抽根菸。
「要不要陪你下去?」
「没关系，你留着看电视吧，我不会去很久。」他把菸盒和打火机口袋就出去了。「等一下按门铃叫你。」
他走了以後，我意外看见床头柜上没带走的手机，有股打开来看看的冲动。终於我忍不住了。他的密码我知道，是我高中的班级座号，1322，他说那时也不知怎麽记那麽牢，後来忘不掉了就拿来用。
开机之後，我还来不及去查通话记录，就收到一则简讯。
寄件者是，小鱼。
「恺，为什麽关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吵你的，可是我很不舒服，Apple又回家了，你能来陪我吗?收到给我个电话或讯息。」
我知道了，是她，是她想抢走彦恺。
在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按下了删除键，然後关机。
我不会让彦恺为了她离开我，至少，不可以是现在。
他很快就回来了，说明天要去海边，今天早点睡。
「你平常上班很累，难得有假，其实可以不要带我到处跑，好好休息啊。」
「傻瓜，我出来已经一直睡了，一趟路南下，没玩到怎麽行?」
这夜，我在彦恺怀里，梦中却出现另一个男生。
梦里的我，和一个笑起来很孩子气的男孩在打弹珠，不是彦恺。
「雨霏，换我啦。」
「不要咧。」
他从背後环住我，和我一起打。
我想起来了，是苏靖。今天傍晚遇到的，也是他。
我醒了。
好久没有这个老朋友的消息了，看来他过得很好。高中的时候，我跟苏靖很要好，总是一起出去玩。曾经，我以为我喜欢他比喜欢彦恺多；曾经，他代替彦恺让我有笑容；曾经，我和他在一起时，有人提醒我是有男朋友的；曾经，我可笑地以为他爱我。
不过，曾经就只是一段过去了的岁月，我几乎没有在这些年里想起过他，他大概也忘记我了吧。总好过和彦恺，相互牵绊十多年。
苏靖是好人，我曾经最好的朋友，他值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