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幸福,用手抓住 — 【Chapter 01:勇氣】(3)

正文 幸福,用手抓住 — 【Chapter 01:勇氣】(3)

「奶奶,我被对方甩了。」

「奶奶,对方不喜欢我。」

「奶奶,是对方说婚姻结束的。」

唉唷,到底要怎麽开口?!

若玫的娇小身躯缩在床上,心烦的向右趴去,又一下子双手展开的直躺在床上,圆滚滚的双眼顷刻间转移了注意力,此时更为窘困的皱起眉,自己房里的天花板上是什麽时候挂起了这串小鸟风铃?

那是一只棕色的小雏鸟,昂首的鼎立在小树根上,脚下则挂了一串五色风铃,静淡的悬在半空中,安逸的彷佛从来就不在那里。

若玫冥思苦索的探究风铃为何被挂在天花板上,明明这里就不会有风佛过。

不对啦!她分心去哪了,不禁懊恼的摇晃着头,试图把风铃晃出自己的思绪。现在要紧的是如何向奶奶启齿这门婚事已经结束的事,想到这,烦闷的心又沉甸甸的无止尽往胸口压去。

她不想要泼奶奶冷水,也不想要这种被安排好的爱情。

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可以为自己挺身而出向指婚说不,又不妨一试呢。

原先在双眸里的烦困一扫而去,取而代之的是累积了好久的勇气。

那就把全部的问题跟过错都丢给那个自以为是又目中无人的赵天佑好了,反正他说他会解决,对吧。

那就鼓起勇气,来个跟奶奶的正面对决。

下定决心之後,若玫打起精神,正才心无旁贷的处里脚後跟的伤口。

可是,人啊,总是一到重要关头又会打退堂鼓。

若玫懊恼的踌躇在书房前,心里的勇气很胆小的被紧张给比下去,就像小朋友做错事情不敢向大人坦白一样。

不行!她握紧拳头,气势瞬间逼退了心里的吞吐。

「奶奶,我有事情要跟你说。」若玫推开门,阖上眼,一鼓作气的道,「对不起奶奶,赵家的大儿子取消了这个婚姻。」

一秒、两秒、三秒……

怎麽都没有动静,该不会是奶奶震惊过头了吧。

若玫小心翼翼的缓缓睁开其中一只眼,却发现书房一个人影都没有。

白讲了……

像是鼓饱的气球一下子被戳破的狼狈,她泄气又瘫软的往门边一靠,不知道为什麽,却也松了一口气。

「你在这里干嘛?」

突地,背後的嗓音吓的若玫脊椎僵硬,赶紧站挺身,「奶奶!」

今天久美子女士换了一套深咖啡色的旗袍,上面的莲花绣样精致的栩栩如生,大地的颜色也使久美子女士看起来更加端装。

「我、我有事情想要跟奶奶说。」

「什麽事?」

「那个,就是……那个……」

被戳破的气球是要怎麽在短时间内被吹起来恢复成一往的饱满,累积了许久的勇气更不可能一下子再囤积起来。

她红润的嘴唇像是被上了胶,又粘又痛苦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看见孙女嗫嚅的模样,久美子女士略显的不耐烦,吓的若玫更是无法坦白。

「有什麽事等回来再说吧,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喔……」

一路上,若玫一直对自己生闷气,懊恼着不懂为什麽一个很简单的句子,要她讲出来却比登天还难。

真是没用。

亏她还是爸妈的女儿,有时候真怀疑,是不是爸妈把一生为爱情的勇气给花完,才导致遗留给她的一点都不剩。

结果,最後怎麽来到这间医院,她也不知道,更别说来这里的用意。

「奶奶,你……身体不舒服吗?」

一走进市立医院,刺鼻的特殊药水味就让若玫感到不舒服,医院里的强风冷气也让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一鼓从骨子里倾泄而入的惧怕感直逼到她胸口。

「跟我来就对了。」

最後,若玫跟在久美子女士身後来到了一间病房。眼看奶奶都已经推开门进去,但她就是胆怯的伫足在病房外,怅然若失的像被无形的钉子架住脚一般,动弹不得。

却又无法不去在乎心里那不愿碰触的伤口正隐隐作痛,她痛苦的阖上眼,前额无助的沁出了些许汗珠。

—「小玫,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真的对不起你……」

「答应妈妈,你会去找你亲生爸爸,你会跟着你爸爸一起继续生活。」

「对不起小玫,妈妈可能真的要先离开了,可是我会一直看着我们小玫,不害怕,嗯?」

没见到若玫,久美子女士担心的从病房走了出来,轻声呼唤:「若玫,你还好吗?」

听见叫唤,她失光的瞳孔才又恢复了焦距。无情的被拉回现实,一个母亲已经不在的现实,若玫浅浅的微笑,试图忘记方才的痛,「对不起奶奶,我马上进去。」

躺在病床上的是一位差不多三十岁的男子,额头、肩膀、和手都有明显的擦伤和一块块被药染黄的纱布。不过叫人无法不去注意的是那只从天花板挂钩钓起的右脚,整个小腿到大腿都被石膏包裹住,看起来真的很严重。

「董事长,真的很不好意思还麻烦你来探望我。」

都已经伤成这样,他还想要起身向久美子女士鞠躬,马上被身旁一名女子给阻止。

「邱老师,不用拘束,你太太很漂亮。」

被久美子女士一夸,女子笑的腼腆,全身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邱李察邱老师,那身旁的这位是邱老师的太太,而她是我的孙女杨若玫。」

若玫礼貌性的点了头打招呼,还是不太理解奶奶带她来这里的用意。

在病房里听着久美子女士跟邱李察谈天的内容,她理出了些头绪。

邱李察是高中部的英文老师也是二年三班的班级导师,他前天晚上骑摩托车出去买宵夜的时候,夜深没看清楚,一个打滑,就这样犁田到正在施工的水沟洞里。

有多惨就有多惨,虽然身体上的擦伤没什麽大碍,但医生强烈规定他的右腿不仅要休养数月,拆石膏後还要复健保养,不然会造成终身的後遗症。

所以,身为学校董事长的久美子女士,放了邱李察一年的停薪假。

「那若玫,你都了解情况了吗?」

回到家後,久美子女士告知她从下礼拜开始,要进学校帮邱老师代英文课和他的高二班级一年。

一样,只要是久美子女士的要求,只有答应说好,没有拒绝的余地。

尤其是她,更是没有说不的资格。

不过这都没关系,毕竟她最想拒绝的婚事,已经没这个烦恼了。

「知道了。」

「那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奶奶!」在久美子女士起身上楼的途中,若玫鼓足勇气的叫住了奶奶,「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那个……跟赵家的……」

久美子女士站在楼梯的中间,从上往下的目光,就像不可忤逆的君皇般凌驾於上,打断了若玫的话,缓慢地说:「对了,听说赵家大儿子想要取消这门婚事啊?」

「咦、咦?对……」若玫惊讶的说不出话,脑里想好的台词也都派不上用场。

「我才跟赵爷爷通完电话,这门婚事依旧继续,我们两个老人家真的都很期待也很希望结成亲家,你们年轻人就好好联络一下感情嘛。」

久美子女士还特别的加重了『真的都很期待也很希望』的语气。

「所以,若玫。」她微笑的走上楼,眼角透露的笑意不禁让若玫死了心,「不要让我失望。」

饮下了一口洛神花茶,热气从茶杯中绵延的缓缓往上窜,若玫更是握紧了茶杯,感受这舒适又放松的温暖,纠解了一整天的心这才渐渐纾缓。

「所以你下礼拜就要变成『杨老师』啦?」

「你很烦耶……都只会笑我。」她又眷恋的喝了一口,接着整个人虚脱的趴在店里的木头桌子上,还可以闻着些许的淡淡木头香。

她啊,总是不能随心所欲的想要做什麽就做什麽。

继母为了自己女儿好,於是把婚事推给她。

奶奶为了学校好,於是把代课推给她。

不想代替姐姐去那个婚事、不想代替邱老师去学校代课,她却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没有资格……没有勇气……也不能做自己……

若玫颓丧把脸侧向另外一边,黑色浏海也跟着沮丧的垂落在无神的双眼前,透着些许发梢的缝隙间,她静静的望着在前台忙进忙出的艾比。就算世界末日,艾比也还是会坚持做自己的吧……

到底是要怎麽做,才会有那麽多的勇气?

想着,她不知不觉的把脑海里的话给讲了出来,「为什麽你总是可以这麽勇敢的做自己?」

陈艾比又端了一壶重冲的洛神花茶从前台走出来,恰巧听见若玫的烦恼,於是也跟着趴在桌子上,把脸侧向若玫的那一边,两个人就这麽互望着。

「哪里做自己?」

「很多啊。」若玫伸出手指头,悉心数着,「勇敢骂男朋友去死、勇敢把戒指丢掉、勇敢的不顾一切自己一个人开了这间店、勇敢为了环游世界的梦想努力存钱、勇敢的活、勇敢的骂脏话、勇敢的做自己啊……」

「勇敢骂脏话……」陈艾比重复的低声喃喃,不自觉的笑出声,怎麽可以这麽可爱。

「这一点都不难,我教你第一步勇敢,来,跟着我念,『干』。」

若玫认真的看着艾比的嘴形,「乾、乾、乾……」她拼命的要发出那个音,但整张瓜子脸跟脖子都严重胀红,她的眼角几乎都要挤出泪光,就是讲不出来。

「算了,还是这样的你我喜欢。」

陈艾比宠溺的摸了摸若玫的头,才又起身回前台忙别的客人。

而若玫不甘心的抬起头,坐挺了身子,无比认真的对着空气继续练习讲脏话,还不小心的忍来了旁人的异样目光。

最後,她沮丧的走出了『Abby’sTea』,留下了一壶渐渐转凉的洛神花茶。

还是没办法勇敢阿……

私生女这个身分本来就让她在这个家如履薄冰,怎麽可能会有为自己出声的机会和资格。

若玫沮丧的低垂着眼,双眸已不见一早的喜悦,自己的脆弱无能比接受这门婚事更让她难受,怎麽可以这麽没用!

她不禁蹲下身,狼狈的用双手遮住自己的双耳,每当她想要为自己勇敢挺身而出时,总是会无法控制的想起奶奶失望的眼泪,继母和姐姐绝望又伤心的神情。

这个家一次次的提醒,她的存在,就是那罪不可赦破坏幸福家庭的万恶凶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但……为了爱情付出伤痛的爸妈,又有什麽错呢……

若玫忍住眼眶的酸楚,重新戴起了坚强的面具。如果没办法勇敢,那就只能接受了。

无论是面对婚事、学校,又或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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