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那个与平时无异的黄昏,黑暗是如何扭曲着纠结着,向螺旋阶梯的最高处缓缓攀延。皮鞋在楼梯间敲打的声响在近乎封闭的空间里反覆回荡,层层叠叠,像个空虚的茧,一步一步地将校门口嘈杂的人声吞噬殆尽。
你记得顶楼那片空旷的水泥地会在下过雨的晴朗夜晚映照出一整片大海似的星空。但在你几乎与夜幕同时抵达时,你知道这会是个无星无月的夜晚。
晚云沉沉的压在你轻喘的胸口。四顾无人,你却彷佛还听得见那碎瓦般的咆啸,夹杂在顶楼疾驰的风中,与冷意一起,猛地缠上脚踝。
你动弹不得。
女孩仰首望着彩霞的身影,轻轻地摆在被夕阳染得金黄的长廊上。竹藤花架攀满了黄金葛,她就站在那放肆的绿意之下,长发拢向一边的肩掩住了神色。
你喊了她那像是在赞美夜晚的名字,良宵,梁霄。而当她向你回眸,一瞬间你以为自己看见了深夜灿烂的星光。你没有再向她走近,她的周围就像一幅过份唯美的油画,朦朦胧胧中你想伸手,却又不愿任自己的存在搅乱这宁静而模糊的景色。
是啊,你对自己说。你宁愿用肉身挡下世界崩毁时漫天飞舞的锋利碎片,也不愿她有分毫损伤。
也许就是因为这氛围美的太不真实,所以当她轻轻的吐出那句话时,你以为自己听错了,於是下意识的向前踏了一步。
刹那间,你听见了魔法破碎的声响。那画一般的景色消失了,她重复话语时微微颤动的唇角近在眼前,连下眼睑的阴影都清楚的收入眼底。
女孩用着再真实不过的疲惫声音说,她玩不下去了。
......魏宣,我想转到社会组。
彷佛这一切早成定局,只有跑龙套的他背错了剧本一样,於是她只淡淡地尽了告知的责任,然後转身,离去,所有人还是在属於他们的原位继续转动,格格不入的只有他而已。
你还记得半年前的某个下午,女孩哽咽地在电话里说,她不知道该怎麽办,不知道该顺着父母师长的意思,强迫自己选择不擅长的自然组,还是照着自己的心愿选择文组。
......魏宣,我好累.......夹在整个世界跟自己之间真的好累......
你还记得自己拼命忍住直接杀到女孩家、用力将她搂住的冲动,只能不断的说着没关系、别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别怕,我跟你一起选自然组。我陪你。你这麽说着,郑重地像是个承诺。
然後就走到了今天。你们没分在同一个班--高一会一起进资优班,是因为基测成绩开了女孩一个太过梦幻的玩笑;高一下女孩没达到评量标准,跟着一群共同奋斗一学期的同学离开了资优班。你竭尽所能地跟外面世界的她保持联系,竭尽所能地在狭隘窄小的资优班里连着她的份一起努力,甚至为了实现承诺,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在高二选组时转班,即使最後还是选择与资优班相同第三类组,根本就没有转出来的必要,但你依旧义无反顾,咬牙赌一个可以就近待在她身边的可能性。
所以,你走到了今天。一路上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只为了在她旁徨时转过头来可以第一个看见,还有个你,一路走来都不曾离去。
刹那间,你听见天空崩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