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曾經有一種生活】 — 【曾經有一種生活】(14)

正文 【曾經有一種生活】 — 【曾經有一種生活】(14)

「嗯……他会有种反应并不难理解啦。」管阡艾可以想见当时气氛须臾间降至冰点以下的难堪情况,「我们小时候别说要学这些东西了,後来经费紧绌,连能否温饱都是个问题。若非学费由政府补助,可能学业也因此荒废了吧。」她回忆那时艰辛的环境。

「但、不就因为上一代辛苦,更希望孩子过得好吗?」他的出发点终是为了宁宁嘛。何朗熙有些委屈。

想到接下来几天陈羿伦待自己的冷漠态度,让不觉得做错什麽的他感到微微的挫败。

「他应该还不晓得你是被收养的吧。」曾经经历过和他们一样的岁月,只不过多了一点幸运。耿漫喜用牙签插起一片削皮的苹果、送入口中,「羿伦有时一谈到类似的话题就会这样,不到跟人翻脸的地步,却会知道他不高兴了。怎麽说呢,对教育宁宁方面的事情,他该是想得周全、又有自己的一套坚持,旁人不容易去左右他的想法。」

「说到这点,你还记得吗,」管阡艾看向丈夫,「先前提议送宁宁去幼稚园时,他也生了一顿闷气呢。」

「欸、为什麽?」一旁的何朗熙听了不禁惊呼,他着实不解。开始学习是件好事呀,代表孩子们的成长,怎麽会要反对?

「他说啊,」管阡艾轻笑,「在家也能学到的知识,干嘛砸钱去给别人教。其实这麽讲也没错,不过换作我们会认为那是孩子必经的过程呀,真要说起来就不清楚到底是谁被外在的潮流制约了。」

「後来呢,他怎麽又答应让宁宁去上学?」听完他们描述,何朗熙稍稍释怀--毕竟不只是自己吃闭门羹呀。

「因为朔凛。」不得不承认商朔凛对陈羿伦很有办法,至少他们大费唇舌游说了好久的同一个动作,他不消几分钟就让颇为坚持的人儿屏除成见、决定去尝试。

「朔凛……」耳熟的名字,「宁宁说的那位『凛哥哥』?」

「你知道他?」耿漫喜略感意外,「就是他没错。当时他拉着羿伦去旁边『私下密谈』了几分钟,再回来以後他已经愿意送宁宁去幼稚园了,天知道在那之前我和阡艾几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跟他沟通呢。」大家都很佩服商朔凛的神通广大。

「他跟、跟那位朔凛,他们的感情很好吗?」不知为什麽,何朗熙有些在意。

「要说好嘛,其实大家的感情都不错呀,嗯……」耿漫喜偏着头想了下。

「他跟郡恩的感情才比较好吧。」管阡艾道。

「郡恩?」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不过会从他们口中说出……「是宁宁每年会去看一次的『父亲』?」他臆测。

「羿伦有跟你提过?」这可难得了!耿漫喜与管阡艾相视一看。

「怎麽了吗?」何朗熙察觉了他们之间的眼神交会,似乎在交换着什麽讯息。

「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去提起他呢。」沉吟片刻,耿漫喜的脸色不知不觉黯淡下来──何朗熙敏锐地发现:不只他,管阡艾亦然。感觉上气氛忽地变得窒闷许多。

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他突而省悟。「他说得不多,只提到有一名女子是宁宁的母亲,跟另一个……郡恩,都意外身亡了。」光此一讯息,像是花了全数的勇气才道的出口,任凭谁乍看陈羿伦当时那副模样都不忍心再逼他说上更多的往事,因此何朗熙只得把满腹的疑惑再原封不动吞回肚里去。

「那他有没有说、死去的女子,拥月,是宁宁的母亲,」耿漫喜望向何朗熙,「而郡恩则是他的父亲?」

「……你、是指──宁宁他……他不是羿伦的小孩?」何朗熙张口结舌,半天道不出完整的句子。再没什麽消息比现在这个更叫人震撼的了!

「正确讲来,不是亲生的小孩,不过是收养的。」管阡艾更正。

她与耿漫喜似乎均不意外他这样的反应──果然陈羿伦只提到片面,没有深入去解说详细的状况,包括陈熙宁真正的身世之谜,莫怪乎何朗熙会误会。

这、是何种情况?何朗熙仔细回想,才发现陈羿伦真的没有明说、也无特地去否认掉什麽,彷佛顺着消息、自己就因此被误导了──原来真相竟是如此惊人!「那他……他怎麽愿意照顾宁宁?」即使是朋友,首选应该也为耿漫喜夫妇吧,因本身亦是被收养者,他至少懂一些基本法则,经过评估後、专人会判断此人所处的环境适不适合成功养大一个孩子、使孩子无後顾之忧,陈羿伦非旦单身、推算年纪下去,那时大概也才二十出头,经济能力及社会历练尚不足,如何争取抚养宁宁的权利?

「这个……」管阡艾原本依稀已要开口、话到了嘴边时却及时煞住,她的视线望向丈夫,决定把解说这项任务交给他去执行。

「欸、你这样问还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耶,」夫妻的默契让耿漫喜自然地接下她未竟的话语,但语气中明显透着为难,「我觉得你还是自己找机会去问他吧。」因为牵涉到纪郡恩与安拥月,身为旁观者的他们很多东西几乎靠推敲得来结论,说不准局内人的真正心情、想法,况且、他以为,陈羿伦应该也不乐见他们擅作主张,把事情一股脑儿地告诉何朗熙。

闻言,何朗熙静默了,深灵的眸子眨了眨、轻拧起眉,认真的表情不知在思索着什麽。

耿漫喜见状,打气似地拍拍他的肩膀,「总之,我能帮你的只有到这里了啦。」接下来可要看他自己的造化,才不枉费自己花了好一番苦心,将他送去跟陈羿伦「同居」,「至於你们现在所处的僵局,我想……他也许会有办法吧。」

「他?」何朗熙抬起头。

「朔凛啊,」他伸手抚摸下巴思考道:「前几天阡艾接到消息,听他说这几天会回来了,而他往往借宿在羿伦家。」

「他……有办法?」像成功鼓吹宁宁上幼稚园事件那样的卓越办法,来解决目前自己跟陈羿伦相处的尴尬状况?说不上来的莫名情绪──何朗熙顿时感到有些不是滋味。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呀,居然还要劳烦一位「外人」来帮忙处理,他觉得自己似乎很没有用的样子。

再者,那位商朔凛通常借宿在羿伦家……他们的感情果然很好吗?否则为什麽是羿伦,而不住在漫喜这里呢?何朗熙瞬间变得猜疑起来。

半晌後意会到自己竟扬生丑陋的想法,他不免一阵自责,然而却挡不住如泉水般汩汩涌现的念头。

「反正,再看情况吧,你也别太担心,一切就顺其自然罗。」耿漫喜万般同情他。

「如果是这点,我倒很相信朔凛的能力。」管阡艾对夥伴有绝对的信心。

见到她此副模样,何朗熙不免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他对那个名字之主人、商朔凛,产生一丝危险的异样感。

不过彷佛有什麽重要的环节被现在的自己给遗忘了,何朗熙偏着头思考片刻,徒劳无功後,他最後放弃继续探询心中隐约存在的疑惑、其真面目究竟为何。

「唉……」只要一想起这些天跟陈羿伦的冲突、尤其在自己观念里头压根构不成冲突理由的摩擦,何朗熙不免一阵长叹。但愿这次风波能尽早度过,如果真能顺利解决,他也会感谢那位商朔凛吧。

大体上何朗熙与陈羿伦的生活作息及模式均无太多改变,唯一的差别在於彼此的互动减少,若要具体形容,大约是处在半「冷战」的状态。

对他示好的言行恍若未闻,迳自维持两人初见面时、冷淡疏离的态度,这种情形就何朗熙来讲,比一开始即被人冷漠相待还来得残忍一些,他期盼能尽快恢复先前两人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和谐气氛。

但试验了诸多方法却始终验收不到成效之後,唯有把渺小的冀求寄托在商朔凛身上──过些天,何朗熙终於有幸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了。

那是从耿漫喜家离开、和他们夫妻俩商谈完不久,某日他下班回去,打开铁门、脱下鞋子放进鞋柜中,正打算直接走回房间放置手边的资料之际,此时正好跟一位自陈羿伦卧房走出来的男子照面,彼此的视线在空中交会。

何朗熙开始还反应不过来,以为走错了屋子,然而再看见陈熙宁因听闻声响、从自己的房间探头出来对他打招呼,他立即否决刚刚浮现的疑惑。

「何先生,」捕捉到他闪逝的犹豫模样,陌生男子率先开口,「朗熙?」唇畔扬起一抹笑容,即便使用问句,语气里头却充满肯定。

商朔凛!何朗熙立即明白过来。

见一丝了然划过他眼底,商朔凛加深笑意,「幸会,你果然跟大家形容得差不多。」他落落大方地同何朗熙打招呼,丝毫没有双方初次见面的拘谨客套。

「你好……」何朗熙征忡了下,直觉回应。大家?注意到商朔凛的用词,他轻动眉。

「别一直站在那里,回来就要放松,羿伦应该在做饭、等会儿就可以用餐了,你要不要先去准备一下?」自然地、他望了望厨房,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窥见陈羿伦的动作,接着再转向何朗熙,俨同主人般提醒着。

他不得不注意到商朔凛的语气,及他从陈羿伦卧室走出的举止,一派自若的模样显示出两人的确交情匪浅──尤其此人似乎甫睡醒,身着慵懒闲适的打扮……他、他跟陈羿伦睡?

猜想到不乏这项可能,何朗熙霎时一阵拧心。

一股危机意识随後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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