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時之龍系列一:行舟 — 上部【18】

正文 四時之龍系列一:行舟 — 上部【18】

雪发血眸,明明只变了发色瞳色,外表的模样依旧如昔,可在夔占据了恨绝离的身躯後,却将隐藏在那张俊美容貌里的一丝邪魅发挥到了极致,眼底尽是嘲弄傲然的笑意。

全然不同的气质,即使想自欺欺人,江楼也无法说服自己眼前这人是恨绝离,他甚至无法再将视线放在对方身上,看着这样的『恨绝离』,他几乎感到窒息,被刺疼的眼更比不上心的抽痛来得令他承受不了……

见江楼始终难以置信似的低垂着头,夔也只是略为挑了下眉,便悠悠起身迳自转头离开,独留他的守门人待在这困了自己数千年的云舟。

不知过了多久,江楼才终於抬起头望向只余一地血泊的石穴,目光停伫在夔最後站立的地方,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不行…那是恨绝离的身体,他得拿回来!

感应了下夔的所在,江楼顾不得自己满身血污,便匆匆转移前往,下一刻他已出现在一座眼熟的村落里,只是不少房屋却有被雷击中的燃烧迹象,四处更听得见村民们慌乱的脚步声及惊叫。

而站在他前方的夔,手里则正掐着一名少女的颈子将其高高架起,脚边还横躺着三、四具被随意扔掉、并焦黑乾枯的屍体,在如此景象中,夔嘴角那一抹不变消逝的弧度竟显得无比诡橘。

见状,江楼想都不想,身影便又在当下旋即一闪,瞬间出现在夔身侧,出手紧握他掐住少女的手腕,逼对方将手放开。

夔却表现出无谓的模样,十分乾脆地松开早已被他吸取大半血气、而陷入昏迷的少女的脖颈,便微微回头看向江楼,那仰视的角度有着说不出的一丝诱惑,「有事?」

「不要用他的手杀人。」无视那惑人的神态,地上那些屍体让江楼忍不住紧紧皱起了眉。他一直不希望让恨绝离的手染上血的……

夔哦了一声,却问:「不过这现在是我的身体,自然也是我的手,既然如此,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很奇怪?」

「这不是你的,还给他。」江楼顿时加强了紧握的力道,声音也随之一沉。

「他死了,在你亲手将我送进这个躯壳时,他的灵魂早就不在了,所以我才有办法占据这个身体,如今只要我一走,这个身体也只会腐烂枯朽,你是不可能等到他回来的。」夔微微勾起了一抹笑,嗓音轻缓却彷佛正将人一步步往悬崖边逼退一般:

「而且,如果我不还的话,你要怎麽把我赶出来?用你的手穿胸掏心?问题是…你舍得吗?这可是恨绝离的身体……」

江楼猛然一僵,却不懂是要他亲手伤及眼前这个身体、还是听见恨绝离确实永远离开了,哪一个更让他心痛,抑或两者都是───

「你舍不得的,否则你早在刚才就直接捏碎这只手骨了。」似乎毫不意外江楼的反应,夔将手抽回後便继续说:「我拥有每一个守门人任内的记忆,而你当了六百多年,无疑是最长久的一个,而且坦白说,我也不讨厌你…只是,竟然连你也在最後动了情。」

夔脸上的笑轻浅冰冷,眼底却泛起露骨的恨,彷佛确实有个让他恨不得挫骨扬灰的人,「爱上别人的都是傻子,不只是你,连…」他语气蓦然一顿,「连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也是。」

江楼沉默不语,而夔掩起眼里的情绪,最後才贴近对方身前,喃喃耳语:「如果你真想要回这个空壳,那唯一的法子,就是二百年後等你卸任了,就将你自己的身体给我当容器───反正到时候你也活不久了,不是吗?」

语毕,夔的身影随即一闪,自原处消失无踪,而江楼则久久伫立於那一片狼藉之中。

当日一别後,江楼便始终守在空无一人的云舟,如陷入魔障一般不断回忆恨绝离丧命的那一天,却不愿见到那个已易主的躯壳,宁可放任夔四处吞噬生灵。

他们的力量原本就是同源一体,因此当夔为了找回过去的实力而不择手段的同时,他也感觉得到自己的力量在无形之中随之增强,让他无时无刻,都有着被那浓烈得几乎要淹没神志的血腥味笼罩的错觉。

彷佛那天染红整个视线的血泊成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沼泽,让人深陷而无力自拔……

江楼望着那一片变幻万千却又永恒存在的无垠云海,不禁想起在那天之後,他曾经到过云海下方去寻找他遗失的黑手杖,然而底下却有一条湍急的溪流,他在附近遍寻不着,更沿着那条溪流找了数个月。

可溪流的末端却是与其他支流汇聚後流入河川,最终迎向海域的怀抱───与虚幻无法触及的云海不同,真正的海能载舟覆舟,亦能将他仅存的心理寄托永远沉入黑暗深处。

为此,江楼总感到格外地讽刺,他一直舍不得离身、甚至导致手心印记在不经意中染上血渍而唤醒恨绝离的手杖,到头来,他依然连拥有都只是个奢求。

而他不想要的生命,却连舍弃都弃不了。

恨绝离发现了守门人的唯一致命点在於心脏,可当他想以相同的方式自我了结时,潜伏在体内的蛊却阻碍了他,只因夔的力量压制了蛊毒的发作,却未将其扼杀,让他无法将利刃刺进心脏半毫,更无法提前将恨绝离的身体换回来……

心蛇蛊,东域先帝针对部份身居要职者下此蛊的用意,原本就是控制与保护,让被喂蛊者无法叛离的同时,也不让他们轻易丧命,毕竟,会用到这种手段加以牵制的人,本身便已昭示着他们难以取代的价值。

他当初那个位子,实在让他掌握了太多机密…而如同心蛇蛊这样的罕见珍贵的蛊,一旦下了,双方就没有解蛊的打算,以至於他成为守门人後,更是完全没想过要去解。

时至六百年後的今日,在不盛行使用蛊毒的东域里,别说下蛊者了,大概就连曾听闻这种异域蛊毒的人,都早已不复存在。

或许他最好的结局,就是二百年後再以自己的性命为恨绝离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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