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未見鍾情/虛擬 — 11. 駱駝的肩膀在哪裡啊?

正文 未見鍾情/虛擬 — 11. 駱駝的肩膀在哪裡啊?

说完晚安,以舫直接下线,留下反应不过来的笙寒对着萤幕乾瞪眼。

她没瞪多久,便觉眼睛又乾又涩,索性把这事丢一边。隔天早上起床後,笙寒盘腿在床上坐了几分钟,等自觉有勇气承担一切後果之後,她敲了隔壁房间的门板。

接下来的半小时,可以归纳为「敞开心胸的兄妹对谈」。笙寒一股脑讲出所有跟李志翔在一起时所发生的事。说完,她问哥哥:「他都故意的吗?」

「水蛭不是。」笙远以一种「你白痴啊」的眼神看着妹妹,吐出四个字。

笙寒默默低下头,没隔几秒,又忿然抬起,小声抗议:「烂人。」

「唔……」笙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阵子,才点点头:「而且,腐烂的气息浓厚。」

笙寒顿时傻住了。主题一点都不具备艺术性,为什麽讲着讲着,对话间会出现如此文学性的造句?

「你就先别管了,我研究看看。」笙远取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妹妹:「帮我买早餐。」

就这样,李志翔事件跟着喻笙寒一起,被喻笙远打发出门了。

§

笙寒很快就将此事抛在脑後。

又过了两个多星期,她新开的网路相簿还没有聚集到什麽人气,李志翔的相簿倒是一夕爆红。某个自称「实在看不下去」的网路骇客,破解了他的相簿密码,公开几十张李志翔搂着不同女生,在夜店或温泉内合照的相片。

当消息透过转寄信传到笙寒这里的时候,此事已在网路上沸沸扬扬好一阵子。法律管不着人交友,李志翔当然无罪,不过因此声名大噪。好几个女生跳出来,说是先被他骗出去玩,然後被骗感情,当然也有其他人跳出来指责那些女生拜金,如果男生开的不是BMW,你们还会上车吗?

虽然内容满无聊的,但若在平日,笙寒还是会把新闻从头到尾看一遍,可今晚,她一点劲儿都提不起来。

叩叩叩,妈妈在外头敲门,要小寒快出来,今晚跟远远吃过这一顿,下一次全家团圆就要等明年了。

笙寒应了一声,站起来,没精打采地走进餐厅。

到头来,这个暑假对她情绪造成最大冲击的,不是天灾,也不是网路,却是在自己家里一件她早就知道、却直到今日依然不肯面对的事实。

隔壁房间,空下来了。

笙寒是那种没有死党的女生,虽然从小到大,她不断能找到同学,分享音乐漫画小说跟爆笑短片,但在任一个阶段,从来没有谁,能让她分享心里的话。

表面上,她与周围朋友相处融洽,实际上,却跟所有人都保持距离,称得上孤僻,只是这种孤僻很温和,不显眼。

对於这样的生活方式,笙寒一直很满意,她当然偶尔也寂寞……谁不呢?

直到这几天,全家动员帮笙远打包时,她在一旁东摸西摸,才逐渐意识到,也许,真正的寂寞尚未来袭,因为,唯一能说心事的朋友,就住一起。

就算隔了十万八千里,血缘斩不断,哥哥还是哥哥,因此,笙寒不觉得悲伤,只感到茫然,不晓得该如何面对生活空间里骤然空出来的那一块。

餐桌上放了好几道喻妈妈的拿手菜,她却没什麽食慾,同时,其他人好像也一样。

对爸妈而言,这是儿子除了当兵之外第一次离家,而且远赴海外,明明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好几遍,事到临头,却依旧放不下。

至於笙远本人,心里当然更复杂。摆在眼前的未来,一会儿看似脉络分明,一会儿却又糊成一团,乱到一向活力充沛又极具自信的他,也有些惶恐。

人人各有所思,因此,一家四口围着方桌,气氛却罕见地凝滞,每个人都不时提个话头,然後很快消失在自己与其他人的沉默之中。

就在喻妈妈第三次念着「美国乾燥,要记得擦乳液」时,笙远忽然放下筷子问笙寒:「你寒假要不要来加州找我玩?」

「耶!」笙寒眼睛马上发亮。

笙远又解释:「机票是刷爸的卡,我刚刚算了一下,航空公司那边哩程累积下来,应该已经凑到一张免费飞美国的来回机票──」

他後面的话语,在站起来走向电脑查询信用卡记录的爸爸脚步声,跟「小寒住你那儿会不会影响你功课」的妈妈质疑声,以及「不会不会,我可以去监督他」的妹妹欢呼声中,彻底被淹没。

谈话有了焦点,全家人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於是,在笙远离开台湾之前,笙寒已定下了寒假加州之旅的初步计画。

送走哥哥,暑假也只剩两个多星期。她原本以为自己会低落几天,打混几天,然後准备迎接新学期。没想到,笙远还没有飞到美国,魏教授就写了封电邮过来,说是很欣赏她拍的照片和影片,问她有没有兴趣修她开的课,有没有兴趣合写一篇论文,最後,有没有兴趣继续念研究所?

当然,当然……也许?

那晚,笙寒的MSN昵称改成「徵求人类学毕业出路案例」。

答案蜂涌而至,从做保母、嫁富商跟超商店长,到不太正经的AV女优配音员,可谓应有尽有,足证这个学门出路广阔,完全不用担心失业。

然而,在这其中,最吸引人的答案,来自以舫。

他送来一张照片,里面有位绑头巾,年约四、五十岁的女性,靠在一头表情很跩的大骆驼上,背後沙漠如波涛般起伏,绵延至天边。

笙寒看了半响,敲他问:「人类学系毕业,还可以转行养骆驼啊?」

这个挑战性会不会太大了一点?

W3:哈里逊女士是我以前在芝加哥摄影学苑的讲师。

W3:她毕业於芝加哥大学人类学系,後来担任《国家地理杂志》特约摄影记者,曾花好几个月,跟着驼队,穿越戈壁沙漠。

W3:听她说,那头戈壁红驼脾气大得很,不过处久了,可以每天并肩一起看日落。

笙寒再看看那张照片,默然片刻,送出一行:

寒:骆驼的肩膀在哪里啊?

W3:好问题。

W3:且慢。

W3:这一刻,你等很久了吧?

夜深人静的台北市木栅区,某间三房两厅的公寓,最小的那间房里,传来一阵疯狂的笑声。

若干年後,每当她想起以舫,连带总想起那个晚上,边笑边喘边打「对啊对啊逮到你啦」的自己……以及那个乌云密布,气压低到令人呼吸都难受的台风前夕。

当天晚上,笙寒回了三个肯定答案给魏教授。隔天,接到满满好几页的指定参考文献。合写论文的计画轰轰烈烈展开,暑假的最後一段时光,反而充满了战斗意味。

读了二十天的文献资料,好不容易有点头绪,开学了。

踏进久违的校园,买了课本吃过饭,下午一点半,笙寒顶着毒辣的太阳,经过篮球场旁的布告栏。

这学期她想多留点时间给自己,不打算回摄影社了。然而路经社团活动海报,她还是停下了脚,仔仔细细看一遍,确定心里只有怀念,却没有任何参与的冲动……

算是成长的一种形式吗?

这一年,大概会比之前,冷清许多。

她才这麽想着,忽然听见背後有个甜甜软软的声音,迟疑地喊:「学姐?」

她转身,瞧见对方,脱口而出:「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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