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房中,脱下头纱,慕容楚的笑意从嘴角漾满整张脸上。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够轻易的松懈。毕竟虽然这三项要求都甚是艰难,但也还只是他和令狐原从白朴的「祝英台死嫁梁山伯」里头抄出来的,距成书已久,难保不会有无聊之徒发现了破解之道。
所以他不会就此打住,因为他知道,对於不要嫁给男人这一件事情,他可还有很长的一仗要打。
一想到这,慕容楚脸上的笑也就淡了。双眉一蹙,便出声把守在屋外的令狐原给找进房里,两人又开始如昨日般疯狂的翻书,寻找可用的下一步。
就这样,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暗卫们端来的晚膳只被嚐了几口就给搁在一边,两人大有不找到解决办法不罢休的样子。
谁知,就在外头全暗,两人开始打算挑灯夜战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响。
知道慕容楚的身份不能轻易曝光,令狐原忙抛下手头上的书卷,一个箭步转出书房,三步并作两步奔向门边。就在他靠在门缝向外看的同时,慕容楚则趁机把放在一旁的头纱给带上,预防万一。
「谁?」令狐原把身子紧紧地抵在门上,谨慎地问道。
「小原吗?是我,殇哥。」门外那人的打扮一如令狐原,不疾不徐地回答道。
「殇哥?」知道是熟人,令狐原便把门给稍稍开了一道缝。但是究竟是什麽事情,重要到需要让暗卫头子轻自出动?猜不透的令狐原不免眉头一皱,心里头飞快地闪过数个念头。只是受过了暗卫训练的他在刹那便冷静了下来,镇定了口气之後,装做没事般地问道。「发生了什麽事吗?」
「皇上派我来传个口谕。」站在门外的轩辕殇先向左右稍微张望了一番,才正色地说道。
听见原来是皇上派轩辕殇来传口谕,令狐原忙把门给打开,并把人给请进房内坐好。
回身把房门给紧紧阖上,令狐原立即对着轩辕殇单膝着地跪了下来,同时低着头做出领旨的样子。「卑职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轩辕殇挥了挥手,还没把椅子坐热,就站起身来,把双手负在背後,盯着令狐原说道:「皇上请小公主明天要上早朝。因为在今日酉时,忠顺王府的世子就亲自前来揭榜,并和在那看守的人说好明天就可以筹齐。皇上要小公主明天一起来做见证。」
就在轩辕殇刚把话给说完的当下,就听见身後传来了瓷器跌在地上摔碎的声响。令狐原和轩辕殇两人同时往发出声响的地方一看,只见罩着黑头纱的慕容楚的手按在门边一张楠木小几上,地上则有着花瓶碎裂的残骸。
原来是方才慕容楚看令狐原去了许久,也就好奇地跟了出来。谁知就在他才掀开隔着书房与大厅的珠帘时,便听见了轩辕殇带来的那段口谕。一时心神不宁的他,因而脚下便在门槛上一绊,才会在慌忙之中抓着摆在门旁的楠木小几,并把原先放在楠木小几上的雨过天青汝窑曲颈瓶给碰砸了。
见慕容楚犹傻傻地定在那,跪在地上的令狐原下意识地站起身来,飞奔前去将慕容楚扶到椅上坐着,再顺手从桌上温着的紫砂壶里倒了一盏成窑小白瓷杯六安茶塞到慕容楚手里。
而本来站着的轩辕殇则跪了下来,低着头对慕容楚说道。「卑职参见小公主,小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跪在地上的轩辕殇稍稍抬头向不答话的慕容楚看去,见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便打算乘机离去。於是他接着说道。「这里已经没有卑职的事情,卑职先行告退。」
但是就在他站起来,转过身去要推开房门离开之时,楞在那的慕容楚却终於回过神来,只见他连忙开口叫住轩辕殇。「等等。」
「是。」一听见慕容楚开口,即使想要早些回去覆命,但是轩辕殇还是回过身来,把双手垂在腰间,静待慕容楚吩咐。「小公主有何吩咐?」
「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很希望听见这只是在开玩笑的慕容楚,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开口确认道。
「是。」轩辕殇把头低了下去,肯定地说道。「卑职句句属实。」
「好吧!」知道事情再无一线生机的慕容楚心灰意冷,放下手中的茶杯,摆了摆手。「你去吧。」
「是。卑职先行告退。」轩辕殇行了礼,临去前似乎别有用意地朝令狐原瞥了一眼。
「怎麽会这样呢?」一看轩辕殇离开了房间,慕容楚便把头纱给摘掉,略有些激动地向令狐原怨道。
「卑职也没有料到。」令狐原一边从角落拿来畚箕把花瓶碎片给扫起,一边回答道。
「唉。」慕蓉楚深深地叹了一大口气,逃避似地把双眼给阖上。
翌日清早。
慕蓉楚直等到派出去的暗卫回报众朝臣都已经就位後,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始梳妆更衣,又打混了好一些时刻才心不在焉地派人打轿,起驾往太和殿去。
即使朝臣们都已听说了昨日便有人去揭下皇榜,而且今天又亲眼看见了在皇帝下首的座位中罕有地坐着一名男子,但是在听见了门口的太监尖声尖气地说公主驾到时,已经清楚状况的众人,心跳还是砰砰地跳个不停。
就在众人目光注视下,只见沉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接着就看见姗姗来迟的慕蓉楚穿着一袭粉蓝洒花曳地长袍,头戴着见外人必备的嵌银黑面纱出现在门口。
在众人的目光凝视下,只见慕容楚步步生莲地从众人让出的地方走到了惠明帝的龙座前。他把戴着白纱手套的双手交叠在左边腰间,双膝向内微曲,朝惠明帝福了福。在黑头纱微微颤动间,只听见他用清脆的童音说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终於等到慕容楚到来的惠明帝,严肃的脸上终於泛起笑意,摆了摆袖子说道。「平身。」
慕蓉楚又福了福,这才转过身来选在那男子对面另一排配有山河椅套的梨花木太师椅中的一张坐了下来。
被打断的朝臣当然也不打算继续刚刚的奏章了,见到这情况,知趣的他也能默默地退回班中。
笑笑地看了看慕容楚,又看了看忠顺王府的世子,惠明帝开口说道。「既然人都齐了,我们这就开始吧。」
「是,皇上。」慕容楚和忠顺王府的世子同时答应,说完又不免把目光朝对方看去,即便中间隔着头纱,交会的视线中似乎还是迸出了火花。
「小公主,这位便是忠顺王府的世子南宫阳。」惠明帝无视这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转头向慕容楚介绍道。
「世子福体安康。」慕容楚站起身来,向南宫阳福了福,同时透过黑纱看仔细地打量他。
只见南宫阳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鞓带。束发齐额,剑眉星目,看上去神清气爽,风流倜傥。不是什麽猥琐的人物,但慕容楚就是无法想像自己未来的驸马会是他。
「小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看见慕容楚站起来向自己行礼,风度翩翩地南宫阳自然也君子地起身还礼。
「好了好了,别在这闹虚文了,还是快点开始吧。」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打算要在那边慢慢地高来高去摸到什麽时候,惠明帝乾脆出声打断。「小公主你快点说出题目,世子也快点把准备好的东西给拿上来吧。」
「是。」慕容楚把头转向惠明帝稍微点了点,又把头转回来看向南宫阳。他把头微微仰起,双手抱在胸前说道。「我啊,一要东海龙王角,二要虾子头上浆,三要万年城壁土。不知世子准备的东西在哪呢。」
「来人,拿上来。」面对慕容楚咄咄逼人的语气,南宫阳从怀中掏出了一柄扇子摊开来搧了搧,毫不紧张地微笑对外头朗声道。
只见四个太监七手八脚的把一个壮年男子、一个光头瞎子带进太和殿来,同时还有一太监托着里头盛有一捧土的龙纹金盘跟在一旁。
「胡闹!这些算什麽?」看着被莫名其妙送上来的东西,慕容楚有些恼怒地问道。
--这人是哪根筋不对?就这些东西哪可能符合他的题目呢?不过看见这样的情形,他也不自觉放下高悬的一颗心来,同时暗暗松了口气。
「这人家住『东海』,姓『龙』名『王角』。」收起折扇,南宫阳用扇子指向那壮年男子,面色一正地说道。
「哼。」慕容楚没想到南宫阳竟然会来这招,有些不高兴地撇开头去。
「而这人则是个『瞎子』,小王我看他一『头』光光,『上』头必定有很多脑『浆』,只要公主殿下想要,小王我立刻找人剖开来给您。」游刃有余的南宫阳指了指瞎子又指了指盛再金盘里的一捧土。「至於这个啊!则是小王我派人特别前去一座叫做『万年』的『城』墙『壁』上挖来的『土』。小王我以为,这样应该能够算是勉强达成公主殿下所指派的三项任务了吧。」
说完,南宫阳还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无赖。」气到浑身颤抖的慕容楚恨恨地看着南宫阳说道,接着便一回头急向惠明帝哀到。「父皇,他这样子可不能算。」
谁知惠明帝竟然笑一笑,站起身来反问慕容楚,在坚定的目光中带有一种得逞的笑意。「人家世子明明把你的要求都给达成了,怎麽不能算啊?当然要算啊!朕现在就宣布,朕把小公主许配给忠顺王府的世子。」
没想到竟然连惠明帝也不帮自己,被阴的慕容楚气到头晕目眩,顿时粗粗地吐了一口气,重重地跌回椅中,竟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