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賤賣 — 第一章

正文 賤賣 — 第一章

「这是最後一次吧?

这之後就再也不能看到这张照片了。

没办法继续对着位於另一端的你们嘻笑,也没办法用眼泪传达我的思念了。

当承载着过去的我消逝,属於我们的回忆也将不复存在。

从此,再也不会有人如我这般的挂念你们了。

对不起,我太懦弱了。

我没有承担起过往的勇气。

我连说服自己会过去和你们会合这麽简单的一件事都办不到。

到了这个时候理智还是占据了脑袋。

我很清楚那只是为了自欺欺人而已。

明明知道这麽做不过是在逃避责任,理性到了最後一刻却还是不肯让我沉浸於这麽拙劣的谎言。

明明胆小怕痛得不得了,脑袋却总是这麽的清醒。

最後,理性和怯性还是可怜的相互依偎着。

头ㄧ次体会到活着比死去要更加难受,却没有想到要承受的会是这样的痛苦。

请原谅我的软弱,我实在无法忍受每一次呼吸所带来的痛楚。

我没有办法带着这样的疼痛走向未来。

我没有办法让时间一点点地侵蚀掉我的回忆。

我不愿意忘记我们相处过的每一个点点滴滴。

但是我也无力阻止你们的脸孔从我回忆中淡化掉。

更无法理解和记忆成反比的痛苦是从何处而来。

为了逐渐模糊的面孔疼痛着的理由是什麽?

为什麽痛苦ㄧ秒比ㄧ秒要更加深刻?

我不懂,也不再有那个心力去弄明白。

好累,我的心脏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

不再具有跳动下去的动力。

那麽就让它停止吧!

我会为了以前的很多事感到後悔,却对於那些琐碎细节的消逝感到无能为力。

为什麽,人们总是要等到失去後才懂得珍惜?

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无法快速的适应生命中那突然的空缺吗?

想要填补心底那无止境的缺口,却依旧感到空洞?

那麽我也不例外。

我接受不了时间随意地在我的心脏上割划,承受不了这种无法减轻的伤痛。

所以我选择了自我了结。

死亡,对於现在的我来说算是ㄧ种解脱。

它能让我的时间停止流动。

那样,我就不用再疼得不能自己了;虽然,早已逐渐麻木的知觉在此成了一种讽刺。

如果,真的有来世的话,我由衷的盼望,不要再和你们有所牵连。

最好可以不要再次见面,连在路上擦肩而过的机会都不要给我。

我不想再认识你们。

请原谅我的任性,我知道这样的祈望很自私。

但是这种无声的伤害,我也实在不想再体会ㄧ遍。

时间,是缄默却能持续的创伤着ㄧ个人的利器。

如果死亡能结束我的痛苦,那麽……

永别了,我挚爱的人们。

永别了,这压抑的现实。

夏鹃」

「呼。」

终於写完了。

我放下了手中的笔,不知道为什麽,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总觉得卸去了比拼完考试後还要沉重的负担。

明明在动笔前是那麽的挣扎。

明明犹豫了好久才做出这个决定。

明明最初开始写的时候愧疚难过的无法自拔。

明明是那麽想要大哭ㄧ场的。

没想到越写下去心境却越来越平缓,就像刚经历过一场狂风暴雨的宁静。

悲伤的情绪跑去哪里了?

鼻子不是一直很酸很痛吗?

没有啊。

现在什麽感觉都没有。

连架在手腕上的刀锋都感受不到;这可是多次打磨过的水果刀,锐利的很。

照理来说,人类该是在生命受到了威胁的时候感觉到恐惧的,那麽,我现在又算是怎麽一回事呢?

思绪条理清晰、心跳脉搏平稳、心情指数也是再平常的不得了。

再加上对於自……

够了夏鹃,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ㄧ条条的分析下去吗?

别多想了,刀子直接划下去就行了。

就只是在自己手腕上割出ㄧ道伤口这麽简单而已。

举起刀锋。

对准手腕。

用切番茄一样的力道切下去。

只需要三个步骤,很简单的。

「……唉?」

这种感觉是什麽?

冰冰凉凉中带了点火辣辣的感觉。

偶尔也会有一波波的刺痛随之袭来,就像是被ㄧ群蚂蚁反覆的咬着,有股麻麻的波动。

尽管这是麽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留着血的伤口却几乎不疼,跟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ㄧ定是不够深的缘故吧?

那麽,就更用力点试试看好了。

再次举起刀子。

刀锋对准了伤口。

想像一下切番茄所需的力道。

很好,准备就这样切下去。

「嘟噜噜~」动作却被打断。

面前手机的萤幕突然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来电通知,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我没打算接。

等到音乐声停了我再继续吧。

「嘟噜噜~」铃声持续响着。

好吵,让我安安静静的去死不行吗?

很显然,打来的人并没有放弃的念头,似乎是要等到我接了电话才肯作罢。

这样吗?不得已,我只好朝手机伸出空闲的那只手。

手指对着接听键按去,却一不小心滑到拒听键上。

算了,反正也没差。

音乐声终於停止,却只是几秒的时间而已。

铃声在片刻的宁静後再次响起。

只能够接听吗?

「夏鹃!」一道充满朝气的声音传来。

这个声音……好像似曾相似,听起来很耳熟的感觉。

「夏鹃,好久不见,还记得我是谁吧?」

是他!竟然会选在这个时候打来。

「这麽久都没音讯真是抱歉哪,不过因为这边忙不过来所以……」

多久没有联络了?

为什麽还记得我的号码?

「啊,都忘了问候,伯父伯母还好吗?兰兰人呢?」

伪善!人都不在了你才来关心!

「怎麽都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感觉你那边好像很安静哪。」

「就只有我……」怎麽可能会吵。

「夏鹃?你有说什麽吗?」

「全都……」死掉了。

「夏兰人呢?还有你刚刚说什麽?」

「……」

「夏鹃?夏鹃,回话啊!」

「喂?夏鹃?夏鹃?夏鹃-」别再逼我说话,我受够你了!

「嘟、嘟、嘟……」

好吵好吵好吵好吵!

啊啊啊啊啊!吵死人了!

「当啷!」

为什麽要现在打来啊?

为什麽还要来继续关心我们的事?

你不是不想再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那他们死不死又关你什麽事了?

讨厌讨厌讨厌!

我们不是已经没有关系了?

打来做什麽?

滚开吧!滚得远远的最好了!

永远都别让我再见到你!

听到没?你这个……咦?视野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模糊了?是地震了吗?难怪我怎麽样都站不稳。

地板为什麽湿湿的?我脚是踩在什麽东西上面?

屋顶漏水了吗?可是水为什麽会是这般黏稠的感觉?

我不禁往下望了一眼。

红色的水?跟母亲去年在院子里亲手种下的玫瑰一样艳丽的颜色,真漂亮。

好怀念啊,以前的时光。

父亲的手掌又宽又大,而且手心还长有一层不薄的茧。

可是他却总是将我的小手包在他温厚的大手里,另一只手则是揽着母亲,目光柔和的望着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夏兰,这麽地对我说着:「我们的鹃鹃终於当了姊姊了,要好好对待妹妹喔!」

我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的,神情那麽的意气风发:「那当然罗!我绝对会保护好妹妹的!」

母亲听到了就开始打趣我,笑道:「爸爸,鹃鹃想当姊姊很久了,一定不会欺负兰兰的!」

「兰兰?那是妹妹的名字吗?」

「是啊,妹妹就叫做夏兰。」

「兰?是指兰花吗?」

「没错,鹃鹃真是聪明。」

「可是妹妹长得又不像兰花啊!你们看!」年幼的夏鹃指向了花坛。「妹妹又不是紫色的。」

「呵呵,鹃鹃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麽意思吗?」

「知道,是杜鹃花呀。」

「那鹃鹃长得像杜鹃花吗?」

「唉?」

「不怎麽像对吧?」

「……可是我的脸颊也是粉红色的。」

「哈!鹃鹃的脸颊确实一直都是红通通的,难怪一直都是那麽的害羞啊!」

「呀咿呀咿!」

「你看你看!兰兰也同意呢!」

「哪有啊!爸爸你不要胡说啦!」

午後的阳光温和地照射在四个人身上,他们谈笑间是那麽的开怀,笑颜是那麽的灿烂,气氛是那麽的温馨,感情是那麽的融洽,可是他们的身影,却是张我永远都跨越不了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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