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薄倖郎 — 薄倖郎(31)~(36)

正文 薄倖郎 — 薄倖郎(31)~(36)

第三十一章

御书房

桌案上仍是一叠叠的奏折,只是已经没有批改的必要了。

说也奇怪,黑擎每日过目的书件,没上千也有成百,这数量在诸国之中,已是惊人,但人皆记得他夜夜春宵,醉酒花丛,却无人赞扬他勤奋政事,将一个复杂大国治理得有条不紊,若要中肯评论,黑擎在位,难过的人只有官儿,顶着喜怒无常的上司时时战战兢兢,百姓倒都安居乐业,比他父皇黑隶的年代还要安稳。

但谁会在乎他的努力?没有。就连黑擎,也没把自己当百姓的明君。他在混乱争斗中登基,求的只是生存,仅此而已。

黑擎望向窗外,皇宫位地势之高,京师风景一览无遗,城内有几处喧嚣冒出浓烟,空气中满是惊惧及不安,叛军在做什麽?纵火焚烧民宅、搜刮财物?还是威胁清算没有表态支持的官吏?肯定两者都有。

黑卫军只有三千人马,光包围玄宫的叛军就有万余名,洛阳城外还有两万,最近距离能驰援的只有戍卫将军颜沼,但他那二万士兵不会动的。其余最快的都要七日以上才能赶到,而还不保证他们会前来勤王救驾。

至於离…修仪计算的正确,北方已经一团混战了,白沙与玄武拉距剧烈,如何能拨出兵马,况且他还来不及将边疆将领换血,那些都是父皇指派的老将,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逍遥自在、作威作福惯了,黑离不说使不动他们,就算使得,但必也藉故拖延。

离的任务是失败了,但有一点是成功的,至少他不会傻傻的跟着自己…

「朕已到末路穷途?」黑擎轻轻低笑。

他缓缓走至一个整墙宽高的内嵌式镂空精雕木柜前,拉开隐藏的暗屉,那里摆着两样东西,一者用纸包裹着,另一者则是他从墨北那里劫来的娃娃。

拆封纸包,躺在梅香花纸中央的,是一束长长的青丝,首尾用红绳系齐,安安静静的折叠在那里,触感摸起来仍是润滑顺手,彷佛还有生命力一般。

「墨墨…」指尖恋恋不舍地搁在上头,黑擎喃喃念道。

那天他在做什麽?好像是沐昭楼饮酒赏乐,突然想起韩御妻粉墨的霓裳羽衣舞,一时兴起,遂命人传唤墨墨,回报的小太监说桂木院人去楼空,宛若鬼城,他不信,亲自前往,只见一地铜屑,血迹斑斑,栖身其中的就一大把秀丽的发丝,它被人整齐的放在鲜血与破片上,好似在哀悼什麽,告别什麽,他先是震惊,後是愤怒,其实也没多想,只是本能要抓回逃妻,不想放过他,甚至不惜派人到白沙帝国离间迫逼…真蠢…

「死一个御昂非真的这麽痛苦吗?瞧你头发都白了…朕是笨蛋,朕是笨蛋…」未识情伤,哪里知道什麽叫痛断肝肠,如果失去就能让自己如此难过,那永诀…生不如死一语亦难道尽…

「墨墨,朕不会道歉的,该还你的,朕赔给你。」他抬手卸去金冠,左手一拉,绳带松落,长发披肩,如黑瀑般波动。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本不敢毁伤。你红尘断情,一刀削发,当初可见多伤心…

持起短刃,一个闪光刃影,一头及臀的长发已齐肩截断,他将两把青丝放在一起,还觉不够,默然地将之打了个灵巧缠结,结发…结发…黑擎突然为自己的举动讪然大笑。「哈哈哈哈──朕是呆了,还傻了!竟然做这种幼稚事!」

他仰头狂笑,一手遮住眼睛,隙缝中犹见隐隐泪光。

生死在即,寄望来世吗?

他想要活啊…从来就只是如此…

墨墨今生还怨恨他,来世会原谅他吗…?

「皇上!」李祖慌慌张张跑进门,却给黑皇披头散发的疯子模样给吓着了,但眼前还有要紧事,他巍颤颤跪下说道:「皇上,东门的叛军小队长愿意倒戈投降,趁着月黑风高,护皇安心离京,请皇忍一时之辱,走避至东极海滨,他日再图复位。」

黑擎放下手,回头看他,眼底尽是冷酷,刚才的伤心彷佛如梦。「李祖,朕不会离开玄宫的,你花了多少金子收买那个小队长?」黑擎在他耳边轻轻低语:「还是该说…他花了多少钱收买你?」

李祖吓得一身冷汗,连忙猛地磕头喊冤:「绝无此事!绝无此事!老奴对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监啊!!!」

「开你玩笑的,不必认真,你跟朕也不少年了,还信不过你麽。」黑擎擒着邪笑,走回桌旁,将那对木娃娃小心翼翼的收到怀里。

「皇上!老奴冒死劝您了,走吧,那些叛军绝对不会放过皇上的,您处死了罪人修仪,他们正在宫外叫嚣着要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您呢。」

「别说了,朕登基即为天下主,朕一日还在玄宫,那些桥头草就还不敢明日张胆,朕只要一离开,天下风起云涌,十四弟毫无皇威,牵制不住四地野心勃勃的将领,到时候各方群起争夺,欲挟之以令诸侯,就再也不可收拾了。」十四弟只是扬着大旗的傀儡,只要哪个人大权在握,难保不会意图黄袍加身,改朝换代,届时黑家人都难逃一死。

『可留滞在这不过时间问题而已…』李祖也只敢在心里想这句话,看来黑皇是打定主意───以身殉国。

<待续>

写得我的心酸起来了...5555~~(趴在地上打滚)

第三十二章

宫门外轰隆隆的雷响,一声比一声猛烈,叛军掌握人数优势,却没有马上进攻,想来意欲是多折磨黑皇,让他嚐嚐徘徊在火烧眉毛、兵临城下的煎熬滋味。

几个为首的叛军将领甚至聚集在正南门,对空叫啸,一张嘴巴尖酸刻薄、极尽颠倒之能事,把自己塑造成解救天下的义勇军,而黑皇是镇日处於宫中,不知民间疾苦的暴君、荒淫之君,叛贼以鞘击地,以壮军威,锵锵刀金之音不绝於耳,无论从洛阳城哪个角落,都不能置身於这股声洪之外。

「皇上?」李祖吓得三魂七魄不知所措,若非在黑皇前还有一丝理智分寸,早就尖声惊叫,满屋子飞跳。

「该是挫挫这班乱臣贼子的锐气了。」黑擎扬眉轻道,毫无惧色,神态轻松的好似是去打猎,而非以一挡百,坐困愁城。

他持起寒铁长枪,走至前线宫门,黑卫军看到黑皇,纷纷拱手单跪,眼中视死如归。

「朕御臣不严,今日要累你们为朕浴血酣战了,敌人三万我三千,对朕亲手挑选的菁英之士来说,一人取下十个叛贼脑袋应是易如反掌,朕告诉你们,玄宫不会有援军,如果这场内斗,还有胜利的一丝希望,那都要靠你我左右的兄弟、伙伴们。」

「朕不会命你的尽管去死,朕也不会应许你们,如果谁光荣殉国,他的妻眷家小会得到如何的抚恤照顾。战败的人没有勇气奖,这是胜者为王的世界,玄宫若破,乱世将临,烽烟战火,就会燎原般从神州大地四处烧起,覆巢之下,绝无完卵。」

「你们牢牢记住两件事。」黑擎顿了会儿,严肃道:「一,要战;二,要生。朕同你们一起。」黑擎说完,玄宫内突然爆出怒涛般的呐吼,叛军大讶,倾耳一闻,阵阵高唤万岁的呼声慷慨激昂,正觉怪异,忽见南面宫门缓缓开启,一人只身而出,竟是黑皇!

「都是些没见过脸面的畜生,朕今日醒来,还以为哪个胆大的奴才在宫内偷养狗呢。」黑皇戏谑讥讽,指桑骂槐,他一步步往叛军缓行,胸前的五爪黑龙龟鹤皇家图腾,尊贵炫目,不可逼视,明明只携一柄长枪,又无着铠甲头盔,为何压迫感如此之重!?叛军总将冷汗涔涔。

「不回话?真是放肆,光凭这点,朕还可治你个不敬之罪。」黑擎脚下使坏,挑起一颗儿拳大小的石头,无预警猛地转身,长枪的顶端的宽柄恰恰好成了棒子,将那颗石头打向叛军总将,这击如箭破空,劲势凌人,总将避而可避,慌张抓了旁边的副将当替死鬼,喀啪一声巨响,人皆看到该名副将的银盔在额头中央硬生生凹嵌进了颗致命石,鲜血从鼻翼两旁倾流而下,他怨不瞑目,浑浊的眼珠却不是针对黑擎,而是望着身後的长官,好似再问:『为什麽…』。

「呼…」叛军总将赵室,手上一松,任他的部属滑落马下,直呼好险。「看来罪君不若市井说得无缚鸡之力,还懂得点鸡毛蒜皮的把式。」赵室在口舌上逞能,掩饰刚才的胆战心惊,随即举手下令:「弓箭手预备。」

黑皇再厉害也不过是血肉之身,他敢领军造反,自然有几分预谋计量,黑卫军威名在玄武国如雷贯耳,众人皆知其以精锐善武见长,两军交接,肉搏必居下风,定以远距弓射为主,将人海优势发挥极致,箭若雨下,绵密死网,纵然武功在高,也无法毫发不伤、全身而退!

黑擎阴狠的瞪着这帮子逆贼,当他们挽弓之际,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入敌阵,长枪收放间,已经刺死五六七八人,贼人未料黑皇轻功如此之快,还在这等状态孤身犯险,遂不及防,弓队开了缺口,稍有混乱,几乎同时,四门大开,玄宫蛰伏的黑卫军倾巢而出,全身漆黑的钢甲、高高扬起的乌角头盔,三分之二覆面的狰狞鬼面,双目圆孔内彷佛深藏着来自异域的杀戮邪人,这就是全副武装、晓负盛名的黑卫军。

一张铁面,遮去所有恻隐怜悯之心,隔绝敌人温热的鲜血,勾起人类对於鬼神最原始的恐惧,并且暗示催眠自己──鬼者无敌。

战鼓大作,天空划过密密麻麻的箭枝,大地绽放朵朵艳丽血花,黑卫军不屈不挠,即使无中箭,也不愿乖乖躺下,拖着身体仍向前冲,满心惦记着纵然战与生不可兼得,那至少亦要斩杀十人方断魂,一波波的箭雨浇熄不了他们如火意志,黑压压的浪潮终於与叛军短兵撞击,激起相搏残杀的血璨。

<待续>

第三十三章

日月星辰几回落,一波波的冲锋,厮杀,拉距,与暂退,日夜不休,玄宫外屍体遍布,黑卫军倒去五分之四强,而叛军死伤更多,周遭地势较低的民房流进大量污血,百姓吓得不敢住人,叛军索性霸占下来,权充军舍医所。

「小心!」箭雨又下,黑擎一手跩住一名暴露在危险下的年轻黑卫军,使劲拖拉,骨节喀喀发出哀嚎,疲倦已至极限,敌人为数众多,可分批轮战,我方人单势薄,无法如此,只得夜不阖眼,拚尽气力。

「呜…」黑卫军的武装沈重,黑擎虽在千钧一发中将他拖尽长盾後掩蔽,自己却迟缓一步,锐利的凶器紮进体内,大腿中二,左臂中一,腹部亦一。黑擎咬牙忍住痛楚,断箭折簇,他的龙袍被汗渍与鲜血染色,看不出原本的尊贵图腾,但在士兵心中,此时的黑擎却比什麽时候都高贵,都令人崇敬。

「皇上,你入殿歇息吧,这里由我们弟兄守着。」杀了这麽多,还有这麽多,叛军竟有增援!难道真是天要亡我玄武?战士们怅然,却更欲奋战不懈,人生自古谁无死,十八年後又是一条好汉!

「罪君快来领死!本大将军菩萨心肠,可以赐你痛快!」莫约自觉胜卷在握,连日位於大後方的赵室又至前线疯吠,他得意黑卫军只残数百余人,且多半是负伤之体,已无可惧,却压根忘了自己率领的叛军,死伤逾万,黑卫之勇武,还一度吓得他屁滚尿流躲去城郊,如今亏他有脸自封大将军,在这耀武扬威。

「这个狗东西,朕不诛你,如何甘心!」黑擎憋着最後一口真气,缓缓挺起身体,叛贼看黑皇一人从盾後现身,以为他终於屈服,赵氏操控天下的日子不远,荣华富贵指日可待,个个掩不出贪婪欢喜。

「罪君…」赵室还待羞辱他一番,以泄心头之恨,立己威望,却瞥见黑皇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五指撑开,对着自己。赵室正觉奇怪,旁人抽气惊呼,指着天空,结巴念道:「桨…枪…」

赵室疑惑抬头一望,日光强耀,刺眼朦胧,看不甚清楚,却隐约有一只长影从远处飞越而来,逐渐逼近…是…寒铁皇枪…!?

圆形的阴影笼罩住额前眉心,死神召手,危急之际,赵室故技重施,抓来右副将替死,稳稳挡在面前,庆喜自己又将逃过一劫,大难不死,却在同个瞬间,右副将的後脑破了个大孔,脑浆血汁全淋在自己脸上,银芒从洞中窜出,宛若灵蛇吐信,精准的捕捉了猎物。

赵室,当场身亡。

「哼…朕的枪…杀你这种人…浪费了…」彷佛全身的力气都随着这枪掷出而散逸无踪,黑擎冷笑,身形摇摇欲坠。

左右副将皆死,主帅身亡,叛军群龙无首,但眼见天子在前,皇位在望,当然不可能鸟兽哄散,纷纷起了私心,谁能拿下黑皇首级,谁就有资格成为大将军!一群人疯狗恶狼似的朝玄宫冲来,章法战术都不顾,弓箭手也不射箭,拔起长刀,加入近身战局。

「弟兄们上!保护黑皇!!!」黑卫小队长知道这是最後一场了,非生,即死。

黑擎睁眼看着厮杀,刀剑毫不留情的践踏生命,时空与他登基前的那夜重叠,同样的血流满地,同样的屍首遍野,他实在觉得…倦了…倦了…

他颤颤地走回玄宫,四周的声音离他远去,他的世界寂静无音,彷佛就只剩他一人,黑擎步入空荡荡的真武殿,这里一向是他与朝臣斗法的场所,如今却只有皇,没有臣,谁说天子圣眼睛明不会被蒙蔽,当你相信这句话时,你已经被蒙蔽了。

黑擎步履蹒跚,在龙椅前的台阶之下,靠着金柱滑坐在地,三宫六殿十六院一迷楼,後宫美女如云、妾妃如众,如今还不是孤身只影…

他吃力地抬起手在怀中摸索,手臂好沈,像灌铅般,才没一回儿,黑擎就吁吁重喘,唇白如雪,显是失血过多,性命垂危。

摸出哪只小心藏在暗袋里的木娃娃,才拿出来,男娃娃和女娃娃中间裂了好大一口子,脆弱无比,啪一声断成两截,男娃娃咕噜噜地滚离了脚边,两个娃娃已不见温润木色,都给血染成腥黑,想必是腹部中的那箭偏巧射坏了娃娃。

黑擎想去拿脚边的男娃娃,但构不着,他努力的前倾身体,奋力伸长手臂,那男娃娃却越滚越远,就像两人在一起时,他拿肮脏污了墨墨,自断情缘,现在想要追回,不管怎麽努力,却为时已晚…

「朕不道歉…朕才不道歉…你回来…你回来…」话里轻音隐颤,他仍拗执伸着手,张着五指,怎麽不也拿不回心爱的娃娃,黑擎急了,眼泪滴答答的落在紧握於左手的女娃娃身上,眼里还是只看着那滚得远远的男娃娃。

向前使力太过,身体一个失去平衡,黑擎歪倒在地,脑袋磕碰到坚硬的大理石砖,视线瞬间为温热的红幕覆盖,朦胧模糊,意识渐渐涣散,却知叛军攻破了玄宫,眼前五六人影高举屠刀,此时的黑擎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意───一丝绝望笑意。

「墨墨…来世…你会…原谅朕吗…」

掌中一只孤单娃娃,是权倾天下的黑皇,临行,唯一的陪葬品。

<待续>

::>_<::

不要再逼我虐黑黑了,我心软了orz

(天音:这女人的心有所谓的软咩…~==~…)

第三十四章

墨北闯入大殿,看到该幅光景,简直心魂具失,紧跟随後的黑离亦是大骇,不由分速射了截命飞刀,硬是把那几名逆贼扭送阎王殿。

看他浑身狼狈,气若游丝,墨北心弦狠颤,觉得整个胸口揪疼起来,他连忙撕下衣摆为其紧急包紮,忽地瞥见失去意识的黑擎还紧握着一块肮脏石头,定睛一察,竟是自己刻的木偶娃娃,那温婉的笑脸都污了…

「我去扫荡叛军,黑皇交给你了。」黑离怒发冲冠匆匆奔出,发誓绝不饶过这些忘恩负义的愚蠢之辈,叛者,杀无赦!

「嗯。」墨北随口应答,眼光从未离过黑擎。

此地混乱,不宜久留,墨北乾脆负起黑擎,另觅他处疗伤,卧龙宫目标太大,桂木院又太远,想来想去,遂以御书房最为合适。

将门返手关好,椅座的软席都踢到地上,排排充作克难床垫,俐落的除去黑擎污袍,给他敷药疗伤,又喂了好几颗保命保气的仙丹,忙活一阵,告个段落後,墨北坐在一旁,抚着黑擎俊脸,心口好似有一条柔软湿润的毛巾被人拧得紧紧的,这个人霸道又不老实,自作主张,专断独裁,完全不顾他人想法,随随便便就说放人自由,自己却大义凛然的去赴死,真讨厌!

墨北咬牙切齿,一番思绪全绕在数落黑擎。

那日他被隔在玄宫外,心急如焚,但料想自己纵使入宫,也改变不了大势,脑袋一转,即速速离京,他无视车马道路,以最短的直线路程直奔北方,途经高山险谷,密林森沼,一双骑龙脚上天下地,无阻无碍,但北方战况胶着,不仅两国争斗,连本国内部亦有矛盾。

帝国方面,他派人给沙相送了封密函,说明利害关系,也许那小子除时局之外,还卖了点面子给他”韩哥”,帝国军很快的就退回国界。

自国方面…

「你怎麽什麽都不说就送匕首给我!」墨北克制不住怒气,对昏迷中的伤患大吼。

该把皇家短匕,是黑氏宗族的传家之物,传说黑家先祖曾在峰巅云沼之中,碰见食人喷火的恶龙,先祖勇武,血战七日七夜,方把恶龙制服,将之开膛破肚,当时恶龙的腹中就藏着这麽把能断金石的稀世匕首,故又命名为断龙匕。

断龙匕传至玄武开国之君时,帝君为常保睿眼清明,盛世永续,将它交给当朝明相,称道:「朕昏愚,卿可以之刺朕。」国史记载,明相终其一生,曾以断龙匕三刺帝君,寿终之後,便返归断龙匕。

故而该匕实比尚方宝剑权大,尚方宝剑虽号称上斩昏君、下斩馋臣,但领剑之人从古之今还未有斩君之记录,但断龙匕在玄武历史上,至少曾有三位黑皇将该匕交付他人,以正自身对错。

断龙匕在手,能号令天下文官武将,不从者,可立斩不奏。简单来说,它连黑皇都能刺了,还有什麽刺不得的。边疆一堆阳奉阴违的将领,刺上几个,通通变乖,他才得以与黑离十万火急赶回救驾。

墨北烦躁的抓乱头发,赠断龙匕是什麽意思,他很清楚又不清楚,他快给黑擎搞疯了!

桌案上两束青丝顿时抓住了他的目光,墨北皱眉,这是什麽东西…灵光一闪,身躯一震,急急回头,这才发现黑擎的头发齐肩而断…

「你、你…」墨北阖起双眼,颓然垂下双膀。

你是怎麽都不放过我了,是不…

眼角隐隐泪花,墨北可举出一百万个死薄幸的缺点,但就算把这些缺点条列整理,集结成册,读上千遍万遍…还是说服不了自己那颗已经蠢动的心呐…

「墨墨…你在哭麽…别哭…我已经让你…哭很多次了…以後…不会了…对不…起…以後…不会了…」黑擎昏昏沈沈中,似听见泣音,眼缝中见墨北哭得伤心,他心痛若绞,还以为自己在阳世亏待墨墨,到阴间还继续惹他悲伤,不禁愧疚说道。

「你这混蛋,你最讨厌了…」墨北本来眼泪还收得住,如今却哗啦啦的落得更厉害,他几时见过黑擎这麽低姿态了,过去存得一股脑怨恨全宣泄了出来。

「我是混蛋…你别哭…你要怎麽罚我都行…别哭了…只要你别哭…」黑擎自觉前世欠墨北太多,来世愿意极尽一切补偿,以往说不出口的话,现在以为自己死了,全都出笼,也不称高高在上的『朕』,满脑子只想着要止住心上人的泪水。

「你总是欺负我!黑皇又怎麽样,黑皇就可以折断我的手,黑皇就可以囚禁我,黑皇就可以玩弄我吗!有权有势有什麽了不起,三宫六殿又怎麽样!我恨死你了!」原来他还是有怨恨的,只是以往藏得太深,他的怨恨曾经倾诉过一次,但那次是对着好友,如今面对罪魁祸首,又是另一种不同的心情。

「对不起…我…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手…不囚禁你…也不玩弄你…下辈子不当皇帝…就没权…没势…也不会有三宫六殿了…」他吃力的想去拉墨北的手,却给不留情的挥开。

「少骗人了!你生性风流,会舍得那些美女!?天杀的薄幸种马!不信任人归不信任人,别碰她们不就得了,你满脑子淫慾,就算不信任女人,也想干那档子下流事,一个做完换一个,恶心的要命!不要碰我!」墨北尽情的发泄不满,骂!骂!骂!把黑擎骂得狗血淋头。

「对不起…不会了…以後都不会了…只有你…以後就只有你…」黑擎六神无主的发誓,只要能让墨墨重拾笑颜,他什麽都答应。

「你要我,我就要给你要喔!?你当我是什麽东西!下贱的男娼吗!」墨北愤怒的跨坐在黑擎胸前,扬手狠甩他一巴掌,咬着下唇,泪流满面,眼前的黑擎轮廓都模糊了。

「不…才不是…墨墨才不是男娼…」男人被赏耳刮子是何等耻辱,但黑擎哪在乎这个,整个铁石心肠都给墨北的泪水浸得软烂,就要溃堤。

「我不要…我不要再做你的妻子了,绝不要!我不要孤伶伶守在宫殿里,等着你闲来无事的驾临宠幸!我不要这麽可怜,我不要失去自由,我不要当你可有可无的附属品!」紧掐着黑擎胳膊,他肺腑嘶喊。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都不要…」黑擎努力支起头颅,怜惜的以唇轻抹去墨北脸上的湿泽,看他伤心,自己的心也碎了。

「你不能再骗我!你听见了没!翰日!如果你再欺骗我,我绝对绝对不会饶过你!」墨北哽声咽道,双手紧紧攀住黑擎颈子,过了十数年,结果他还是回来这个怀抱,曾经让他痛彻心扉的怀抱。

「好…答应你…都答应你…墨墨…」绝对…绝对…不再负你…

<待续>

终於快要迈入尾声!(兴奋转圈圈ing)

一想到这里,今天就不自觉的多写了好几百字orz

对了,公开徵求薄幸郎的文案,因为作者没时间想,冏。

有意者发在会客室吧XD。

第三十五章

玄武叛乱收拾,百姓恢复作息,破坏的房舍军队将协助重建,因而丧失的无辜人民也由朝廷补助慰问,洛阳街头又回复生机,虽仍见战火肆虐的痕迹,但至少不再有令人提心吊胆的疯狂杀戮。

御书房,一个别扭的男人埋首奏折堆,明明就是过期的折子,他也能一本接一本批,实在是因为…羞赧,没错,就是羞赧,黑皇大人神智清明後,一方面讶於劫後余生、大难未死,另一方面也清楚记得自己在阴阳徘徊之间,说了哪些…咳…闲话…

只手托着下巴,一掌掩住半面,黑擎只要想到那,整张脸都腾腾发烫,无措地不知该怎麽面对墨北,只得藉口公务繁忙,龟缩在此。

「皇上,右相暨德妃求见。」黑离轻声通报,剑柄按得沈重,恨不得立马斩了这对狗父女,竟还有胆前来面圣!

「宣。」黑擎倒不意外,郑得甫本是虚伪之辈,与霍亥相去无几。

郑右相领着女儿进门就先一个五体投地大礼,老泪纵横,哭声哭调,嗡动老嘴说道:「苍天有眼,万岁万福,邪不胜正,贼人自毙,老臣返家省亲,突闻逆贼作乱,心急如焚,连夜快马返京,一心祈求皇天安泰,逢凶化吉,果然天帝垂怜,圣上无事,老臣喜不胜盛。」德妃亦是忧怜庆喜之貌,甚至自动自发倚至黑皇身边。

「郑得甫,朕看你脑子是给名垂青史四个字冲昏了,朕是这麽好愚弄的麽!」阴狠的一手扣住德妃纤腕,将她拉离自己身上,她痛得坠泪哀疼,黑擎却不为所动。

「皇、皇上…老臣愚昧,不明圣意…」郑得甫内心一条汪洋小船飘零的厉害,黑皇就是那狂风暴雨、惊涛骇浪。

「若是以往,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别自命清高觉得自己与霍亥有什麽不同,在朕眼中,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一者为权为财,一者为权为名,这次你玩得太超过了。」眼色一使,侍卫左右架起郑得甫,老人惊慌,连声讨饶喊冤,黑皇只冷冷令道:「九族抄灭。」便把父女给拖了出去。

「其余叛党捉住了没?」他以前靠着右派势力登基,虽凭权谋,扶植左相,令其有所牵制,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正好藉此一网打尽,将朝廷势力重新搓合。

「所有相关疑犯已全数逮捕,包括霍氏一夥千余人,郑氏一夥千余人,以及其他涉嫌居间签线、捐金资助者百余人,另外还有少数人在逃,已经发布全国悬赏,正严密缉捕。」那些左右摇摆的墙头草也给整治了一番,边境的老将亦勒令告老回乡,再也不会有拥兵自重、废弛皇命的情形了。「啊…还有件事,皇上,十四皇子当如何处置?」黑离难得的皱起眉峰,困扰模样。

「十四弟?」黑擎想想,正要发落,一抹人影倏地未宣而入,侍卫以为是刺客,纷纷警戒拔刀,却闻一凄惨哭声,来源正是…黑离身上的不明物体…

「呜呜…离…好多人凶凶…好恐怖…不要在这…要回家…」一名怎麽看都是二三十岁的大男人像小鹿斑比一样泪眼汪汪的缩在侍卫长怀里,还拚命的把鼻涕和眼泪往盔甲上蹭,磨得鼻头通红。

「没你们事,退下吧。」黑擎叹口气,斥退下属,多年不见,十四弟还是一个样。

「唔…」小鹿正才注意到房里还有个陌生人,怯怜怜露出一只眼睛窥探,看着看着,突然惊喜大叫:「哥哥!」用力一吸,可黄稠的鼻涕仍是要落不落,他手舞足蹈的奔向黑擎,那晃荡中的鼻涕仍是他脸上最醒目的标志。

「告诉你几次了,不要乱扑人。」黑离大掌一拉,把小鹿抓回,龙袍何等尊贵,沾了污秽成何体统,可是大不敬之罪!

「喔,离离,是哥哥耶。」他仰着清秀小脸,无邪天真,摇扯黑离的手,想介绍哥哥给他。

「嗯。」黑离不知怎会惹上这个大麻烦的,他歼灭叛军,一路杀到大本营,那儿众人早已逃之夭夭,不见踪迹,唯独他们拱戴的主子遗留在那,一个大男人蹲在庭院里堆沙丘,看到自己还问:『你好,找谁吗?叔叔们都出去了。』害他怒也不是,笑也不是,一队杀气腾腾的军人脸色僵硬抽筋,像个呆瓜。

「离,他就交给你好了。」黑擎观察了一会儿,很阴险把人丢给他负责,话说哪时见黑离这麽对谁耐心过,还任他把口水沾在自己神圣的黑甲上。十四弟傻,什麽也不懂,处罚无用,处死更不必了,但放着不管,难保日後受有心人士利用,乾脆由离照看,不失为两全其美之策。

「什麽!?」黑离尖声八度。

「你敢抗旨?」一个威严锐芒射去,黑离也只得银牙咬碎,乖乖谢主隆恩,接着头疼的被一个大小孩蹦蹦跳跳拉着走,吵嚷着要吃糖葫芦。

「哈哈哈哈哈──」待其走远,黑擎失态的拍桌捧腹大笑,瞧见离那苦瓜脸没!

「什麽事怎麽高兴?」

「看来离跟朕一样要认栽了,朕当然高兴!」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

等等,刚才是谁说话?黑擎猛地一怔,回神,张嘴愕然,发现自己刻意躲避好几天的人就在门口。

<待续>

快了~快了~

某心真是X骨头,快结束前,又留了一对想像空间。Orz

第三十六章

两人视线相对,胶着上了就再也移不开,一时之间,御书房寂静无声,谁也没突兀开口,只是望着对方,感受那股流窜在四周的绵绵情意,还有酸甜甘苦的复杂心情。

墨北首先动作,他走至案旁,搁下托盘的午膳与汤药,停顿片刻,又看向黑擎,黑擎给他一瞅,某些影像又浮现脑门,铁颈一阵红泛,手忙脚乱的抓起笔杆和奏折,佯装忙碌遮掩,殊不知其举动蹩脚至极,再愚笨的人都看出他的刻意。

几不可闻的轻叹悠悠回荡在书香中。「你不想见我就说,我不会来烦你,那日的话就当你我心神丧失之际的胡言乱语,都勾消吧。」墨北撇开脸,说罢便走,他步伐还没迈出,人已经被风卷残云的抱在怀里,脑後一结巴气壮的男音说道:「…君、君无戏言…朕、朕既然开口了,就、就不会反悔…」黑擎此话说毕,自觉脸皮像烧红的模版,滋滋冒烟,因而双臂死搂着墨北,脸抵着他的背,怎麽样也不让墨北回过头来看到自己蠢样。

说也奇怪,正如悟离老人所言,黑擎风流倜傥,红粉无数,讲起甜言蜜语是如花开水流般轻而易举,他不说好话,女人已如潮水般涌来,他若再舌灿一番,便更要一群人为他心醉神迷、生死相许了,但实在而言,以往的那些不过空洞魅惑之语,毫无真心,难谓情意,如今的发至内心倾诉,对没经验的黑擎可是头一遭,表现完全向初坠爱河的年轻小夥子。

「真的吗?…………翰日?」墨北轻轻扬起嘴角,感觉拥着自己的身躯一震,那黏着自己的头颅上下点晃,算是承认。

「可是我刚刚听李公公说,後宫的嫔妃们风闻叛乱弭平,黑皇无事之後,都纷纷回到西苑了,她们央求李公公转述,说要给黑皇大人办个小花宴,风流风流呢。」正确来说,西苑现在乱烘烘的,有些殿阁被叛军打坏了,娇生惯养的娘娘们对下人撒气,要其限时修复,仆役们都疲於奔命。

「朕对她们没兴趣。」伊人在怀,黑擎整个心都踏实了起来,熬过那段赧口的话,黑擎总算稍稍正常了些,只是心跳咚咚的厉害,鼻间尽是墨北清新澄澈的绿叶香,让他无法克制的情慾激动,挺立起的旗杆顶在墨北臀後,欲发炙烈,却没像过去那般直接放肆逾矩。「墨墨,朕…不…我可以要你吗…?」沙哑而低沈的声音问道。他本是慾望旺盛之辈,但逢临祸乱,无心享乐,如今雨过天晴,又面对情丝所系之人,自然慾念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我说不要呢?」墨北对於黑擎终於学会的尊重感到愉悦。「你就去迷楼随便挑一个女子?放心好了,据我的观察,就算没兴趣,纯粹发泄慾望的话,你还是可以上的。」墨北故意冷淡说道。

「朕不要她们。」黑擎闷闷回答。

「你以前也不要我啊,现在又要,你去要要看她们,搞不好多要几次就会觉得不错了。」说到底,墨北还是很介意黑擎的滥交的,以前排拒他,懒得为其吃醋,现在心里接受他了,那股不是滋味简直把他酸到底了。

「朕…不能解散西苑,她们有些是皇子的娘亲,有些是异邦和睦的献礼,还有臣子的女儿…朕…」黑擎小心拣选比较不刺激的词汇,他身为帝王,仍有帝王的难处,有时候自己也无从选择。

「翰日…」墨北轻唤。「我很讨厌你有这麽多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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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黑擎轻颤,听出墨北似乎要说什麽,心里七上八下,如罪囚等待官爷的审判,坐立不安。

「我也不会做你的皇后,或是成为你红册上任何一个名字。」墨北继续低诉。黑擎抱他的手抓得更紧。

「我不想住在西苑,看一堆女人成天为了讨好你打扮的花枝招展,也不想住在宫中,动辄得咎,在一套繁复的规矩下生活…」黑擎似乎已经猜到墨北接下来的话,牙关咬的嘎嘎作响,不愿自己脱口而出失去理智的言语。

一手按在腰腹间黑擎肘臂上,墨北缓缓说道:「我想要离开这。」

心脏噗通一声好像跳入深不见底的迷海,黑擎都觉得全身寒凉透骨,四肢失去知觉,彷佛世界一夕崩毁,思考回路都零零落落了,只得乾涩艰难的开口问:「你…仍恨我…?」

墨北没立刻回答,只是拉开黑擎的箍住自己的铁腕,站起,回身看着他,肃穆说道:「我还没完全原谅你。」太多事太多事纠缠牵葛,他与翰日,已不止是两人间的问题而已了,墨北看向窗外无亘蓝天。「我不想被一个拥抱过无数女人的男人拥抱。」他峰回路转,突然迸出一句。

黑擎还在呆愕绝望中,反应不来,且听他又道:「我要去北方找好友,也要回东海故乡祭拜父母,可能再四处晃一晃,逛一逛,游历一阵子,如果我回来时,你身上没有女人的气味,我们…就重新开始。」墨北回眸一笑,这就是他的条件。

耳朵竖着接受到墨北承诺会回,黑擎唰一声跳起来,宛若从一颗心从深海里又急速充气浮起,激动无比。「你说了!你会回来!?」他语无伦次,急切确认这最重要的一点。

「嗯,但如果你身上有女人味,我保证掉头就走,再不见你。」他强调前提。

黑擎才不管那个有等於没有的前提,他扑抱住墨北,欣喜若狂自己不用等到来世,今生就有机会了!「对了墨墨,你总要说要去多久?不能让我空等。」还有期限的问题,他不想墨墨不在太久。

「不知道,也许一年三年五年,也许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若告诉你我什麽时候回来,难保你不会故意作假看,明明偷吃了百来个女人,然後又淹没罪证。」刁难,就是刁难,见黑擎欲为辩解,墨北补充最後一击。「你以前从我这甩头就走的时候,还不是害我痴痴的等,也没告诉我下次什麽时候会来啊。」翻旧帐实在太好用了,吃得翰日死死。

黑擎垮下肩膀,只得认命接受这无定期的折磨,他把握残存不多的时间,搂着伊人,感受他醉人的体温,提出一个微薄的要求。「至少…让我吻一下总行。」寥慰即将来到的漫漫相思。

「我可以”恩准”你轻薄一下这里。」墨北学着黑擎帝王的高傲语气,指着自己左颊,甜头是这麽好嚐麽,死薄幸的。

黑擎咧嘴,一只大型黑豹,没咬到肉块,勉强吃菜也行。他温柔的舔吻他心爱的菜叶,舍不得一口吞完,他歹靠这清冽爽口的滋味,熬过寂寞难耐的百千日夜啊。

<待续>

噗,这是…爱的试炼!?(笑倒)

没意外的话,下章就结束了,可以开始预备鞭炮和花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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