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白余仁去了上海。
虽然人不在身边,但每天固定会有鲜花和小卡片送来。
第一天是红色康乃馨,收到时她还以为母亲节到了,
小小的粉色卡片上写着『相信你的爱』。
第二天,千日红,卡片上写着『不变的爱』。
第三天,矮牵牛,好可爱的小盆栽,『有你,就觉得温暖』。
第四天,蝴蝶兰,又是盆栽,『幸福飞来』。
花送腻,就改送盆栽?呵。
「不要再浪费钱送花了。」
「没有花,你还会爱我吗?」
「爱,不是依靠着花才存在的。」
我的爱,是因为有你。
在若雪的坚持下,他才不情不愿地跟花店取消。
「若雪,你真的不来吗?我可能还会忙个好几天。」
「你忙你的,我很好。」
「可是我好想你。」
「我看星期六能不能飞回去一趟…」
她知道,他是如此努力付出他的爱。
那她又能回报些什麽?
这几天他不在身边,她在半夜里又『发作』了好几次。
每次她总要大口大口地呼吸,
然後等着天亮,打电话给他,听见他的声音,才逐渐恢复正常。
或许,她得先把自己照顾好,才能照顾好别人。
於是她做了生平里最困难的决定,
鼓起勇气,一个人到医院,挂了精神科。
因为,她需要一个能为她解决问题的专业人士。
走进诊间,穿着白袍的医师,和她一样都戴着浅蓝色口罩,
「哪里不舒服?有什麽问题吗?」
沈默许久,她把口罩摘了下来,露出苍白的脸庞,
「我不想半夜忽然醒来,」
「我想要好好呼吸,」
「我想要好好活着。」
她想问医生,有没有一种药物可以消除恶梦一般的记忆?
「你常做恶梦吗?什麽样的梦境?」多麽艰难的问题,她没有勇气回答。
「你不说,我怎麽帮助你?」不行,她还是说不出口。
「好吧,很多病人都是这样。」
「但你肯踏出第一步面对它,就有希望。」
离开医院,若雪手上拿着回诊预约单跟药袋,
边走边回想着医生刚刚说过的话,
「人在面临突如其来的变化或重大意外时,常会无法承受,」
「累积在心里,就会变成一种压力。」
「有时会做恶梦、心悸等,也有人会自残。每个人身体反应都不一样。」
「严重的话,会造成呼吸困难、昏迷甚至窒息死亡。」
最後的那句话,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
如果有一天,因为如此,她忽然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白余仁会伤心吗?
「夏若雪!」
一个陌生男人,在身後喊了她的名字。
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若雪转身看了一眼,却认不出对方是何许人。
「果然是你。」
「上次在party我就觉得你很面熟,真难得啊!在这里遇见你。」
「白余仁呢?怎麽没陪你来?你怀孕了?」
若雪赶紧摇摇头,这人到底是谁?不想多说什麽,她只想尽快离开。
「可是怀孕……为什麽要看精神科?你压力很大喔?」
「不如再甩他一次,跟我在一起?哈哈。」
这个人在说些什麽?谁甩了谁?
看着他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她,
「上次要给你,结果被爱吃醋的某人挡住。」
「这次可要收好。」
若雪这才想起,前些日子她的确见过这个男人。
「难得遇到,喝杯咖啡聊聊?」
「不用了,林先生。谢谢。」
「你真的不记得我?」白余仁说的对,很多事她都忘了。
「但我还记得,当年你们在一起,大概是主爱的头条八卦。」
怎麽可能?没想到除了她,还会有人记得那段往事。
「我以前是他主爱的同事。」
「但现在他是知名医院的副院长,我却是药厂业务。」
「明明同时上来台北发展,际遇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当时到底是怎麽刺激他的?甩了他,好让他发愤图强?」
「我没有甩掉他!」她一定是昏头了,才会跟个根本不熟的人争论。
「拜托,整个办公室都看到你送他的菊花,七夕送菊花,不是要分手?」
「是他先跟别人订婚的!」所以,她才忍痛放手。
「哈,真有趣。」
掀开别人的伤疤算什麽有趣?她已不想再多说一字。
「那个工作狂跟你说他订婚了?呵呵。」
「但我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我只知道,他推掉原本要去的台北工作,又在主爱多待半年。」
这人还在瞎说什麽,怎麽可能?
「不过他後来算是闪电结婚,也难怪会离婚。」
一时之间,若雪的眼眶红了。
这是真的吗?那为什麽…为什麽当初他要说谎骗她?
又一个谎言,
他们的过去,怎麽充满了那麽多谎言?
晚上,若雪一个人坐在白余仁的书房里发呆着。
手机在寂静的夜里响起,传来的是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
「睡了吗?对不起,今天晚上有饭局,所以晚了点。」
「嗯,没关系。」
「你什麽时候会回来?」她好想念他。
「呵,想我啦?那你飞来找我,明天我请Emily帮你订机票。」
「不要麻烦别人。」
「喔,差点忘了跟你说。我周五要去昆明,有个讲座。」
「真的吗?!」太好了,她正想去看看庞阿姨呢。
一月中近下旬,已是接近春节热门返乡的时间,
但若雪运气好,没一下就订到机位。
二话不说,整理好简单行李,拖着她最爱的香槟色行李箱,
向着「春城」出发。
昆明,一年四季总有开不完的花。
四季如春的内陆城市,所以又有「春城」之称。
但现在明明还是冬天呢。
也许,新的春天已经提早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