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从阴暗的天空倾泻般洒落大地。
幸村静静站在医院走廊的拐角,望着刚被自己绝决挂上的电话,优雅的唇角抽搐着固执弯起一抹弧度。耳畔似乎还回响着母亲充满歉意的话语:“精市,不是爸爸妈妈不想回来看你,只是现在有个大项目正值关键时期,我们真的抽不出空来!精市,对不起!”
永远都是关键时期,永远都是抽不出空来,这些话他已经听了十多年,早已腻味到厌烦了。小的时候,他还会哭闹,还会羡慕别的孩子都有父母陪伴,随着时间推移,他早已把一个人看做了当然。
也罢,也罢,那手术同意书,就让他自己来签吧。这麽多年,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深吸了口气,仰望着天空狠狠逼回泪意,他转过头走向病房。然後,不期然的,他看了那个靠坐在病房门口,像只斗败了的公鸡般,浑身湿透的少年。
“越前?”有些惊讶地看着不远处的少年,幸村心口微微一痛。
记忆里,这孩子总是骄傲的。可此刻,他白皙精致的脸颊湿漉漉的一片,墨绿色的发丝滴着水,金色的猫眸陷在黑暗深处。
瘦小的肩膀微微颤抖,少年慢慢地仰起头,一双湿润的眼展现在幸村的视线里。苍白的唇瓣张了张,好半晌才吐出沙哑的字眼:“部长,走了。”
手塚走了?幸村想起来了,昨天真田来看他的时候曾经说起,在关东大赛第一轮那场双部长之战里,手塚以两分之差惜败给了迹部。一局抢七,手塚硬抗着肩伤,足足打满了两个小时。
真田诉说的时候,漆黑的眼里有无法释怀的怒意。他说他认识的手塚国光,不该是以这样决绝热血的姿态,将所有的希望托付给那个叫越前龙马的小鬼!他也说,他从没想到越前那小鬼能够轻易战胜冰帝下届部长人选日吉若。
可就是这个帮助青学力挽狂澜的孩子,此刻正睁着微红的眼,静静仰望着幸村。
“进来吧。”抿了抿唇,幸村推开病房的门。迳自走到置物柜前,找出自己乾净的衣物递给低着头走进病房沈默着的孩子,他轻声道:“把衣服换了,这样你会生病的。”
目送龙马走进盥洗室,幸村靠坐在床头,眸光落在身旁的相册。相片中,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带着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得灿烂。会不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有人像那孩子一样,偷偷流泪?
穿着幸村宽大的白棉衬衣走到床前坐下,少年依旧沈默,脸色郁郁的。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跑来这里,跑到这个连熟悉都算不上的人面前。
那时候,听着手塚说要离开前往德国,他心里堵得难受,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所以莫名其妙的,他想到了这双紫色的眼眸。
安静地看着少年,幸村淡淡地道:“越前,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
“嗯,部长说你是立海大网球部的部长。”闷闷地开口,少年偷偷地抬眼,打量着那双正平静凝视着自己的紫晶凤眸。
“是啊,我是立海大的部长。也和你们的手塚部长一样,因为伤病离开了自己的队伍。”弯腰拿起一个苹果削皮,幸村话语里充满了平静。“你知道吗,越前。刚才我看着你,突然在想,我的部员在我离开的时候也会像你这样失魂落魄,找不到方向。”
“我没有!”拧起细致的眉眼,像是被幸村说中了心事一般,金色的猫眸里充满了羞恼。
抬头看了看少年,幸村唇角微微扬起,仍不紧不慢地削着水果。也不理会少年不悦的目光,一径说了下去:“可是後来我又想,即使我不在,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所以就算我们分隔在两个地方,可我们的心却在一起战斗。”
轻轻皱眉,少年思索着幸村说的话,像是明白,又像是不得要领。所以,他就这麽直勾勾的盯着幸村沈静优美的侧脸。
“你们的世界里,我们一直都在。即使手塚去了德国,但他也一直在你们身边,从未离开过。越前,你明白了吗?”看着精致的小脸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幸村知道他明白了,眼中滑过一丝笑意。“喏,吃吧,没什麽可以招待你的。”
“谢谢。”不自在地垂下眼,接过幸村递来的苹果,盯着他生满薄茧的手指,少年低声道谢。想了想,他再度抬起头,眸光灼灼地望着幸村,“呐,听说你很强!”
双手环抱在胸前,幸村勾唇浅笑:“我毫无死角。”
又是这样答非所问,欺负自己国文不好吗?忿忿地啃了一口苹果,少年皱眉轻哼:“不管你们立海大有多强,我们都会打败你们的!”
凝视着少年战意盈然的小脸,幸村笑而不语。
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豪言壮语了。
也许,今年的青学,会是一个很棘手的对手。
所以,回头还得嘱咐真田,那帮家夥还要特训。
心情,突然就这麽开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