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雨聲(完) — Chapter 3-7

正文 雨聲(完) — Chapter 3-7

当天晚上,当父母回到家,见到蓝佳儿和雨音一起坐在沙发上聊天的模样,一时竟都怔在了原地。直到蓝佳儿微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两人才像魔咒被打破一般霍然回神。

「佳儿!」庄蝶儿喊出这麽一声,然後甚至没来得及脱下高跟鞋,便直直扑向了蓝佳儿。那副急切的样子,竟和下午蓝佳儿扑向蓝宇谦时的动作有几分相似。

她身後的蓝恒显然比较冷静,但看见他要拿拖鞋却几次落空的手,雨音知道,父亲远不如表面上那般冷静。

在伦敦之行前,她第一次知道「佳儿」,後来也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明白她对蓝宇谦的重要性;但直到和佳儿本人打了个照面的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为什麽在一开始的时候,蓝宇谦会那麽讨厌自己。

就像他对庄蝶儿的保护欲一样,他因为蓝佳儿而施加在她身上的伤害,还有直到现在都还刻意保持着的距离,全都是为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在他看来,如果自己妥协,让她加入没有了蓝佳儿的家,就代表她取代了那个人的位置──在他心里,除了蓝佳儿以外,谁都不够资格去碰的位置。

但此时此刻,看着父母对蓝佳儿嘘寒问暖的样子,她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蓝恒是对的。她和蓝佳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从外表到性格,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他怎麽会傻得以为,自己有那个能力取代蓝佳儿?

不管是蓝宇谦抑或蓝家父母,谁都没有因为她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而忘记蓝佳儿。

原以为自己会介意的,但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在得知蓝佳儿的真正身份後,她虽然有些诧异,心底也有种怎麽也比不上那个人的失落感,但除此之外,却是一片平静。

她稍稍想了一下,然後明白了。因为那个人是蓝佳儿,所以她或许感叹、或许无奈,却怎麽也没办法讨厌她。

即使因为她的存在,让她在刚来这个家的时候受了那麽多不公平的待遇,她还是无法去责怪她。

只要见过她就会晓得,蓝佳儿这个人,是怎麽也无法让人讨厌起来的。

思及此,她忽地感受到一股目光,下意识地循着那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一脸淡漠的蓝宇谦。

他的视线落点丝毫不差地落在正被父母簇拥着的蓝佳儿身上,眼神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沉稳。但他的神色愈平静,她就愈觉得奇怪。

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在十一月的时候,只因为庄蝶儿提起蓝佳儿的名字,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就崩塌下来,也因此才让她知道,原来他也有那麽在乎的事物;可是,现在蓝佳儿就在这里,就在他的面前,他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的淡定。

他就那样倚在房门旁边的墙壁上,默默看着父母和姊姊的互动。一家人之间的距离其实不远,但在定睛看着他的这一刻,她莫名有种感觉,彷佛蓝宇谦并不真正属於这个家。

在今天以前,她从来没有这麽想过;可是从目睹蓝佳儿扑向弟弟那一幕起,这种想法就开始形成了──虽然模糊,却再真实不过地盘踞在她脑海里。

她又扫了一眼客厅中央正相拥着的三人,很快确定除了自己以外,父母和蓝佳儿都没注意到这事情,更遑论什麽故意排挤。但蓝宇谦却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刻意把自己隔绝在他们之外。

是的,就好像为了逃避些什麽而孤立自己……

她就那样盯着他白晢而秀气的脸庞,最後终於隐忍不住,走上前去。

「宇谦哥……」

听见她的叫唤,他的身体动了动,而後抬起眼皮,看向她的眼神是贯彻表情的平静,毫无波澜。

面对那样的目光,她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开口:「你不要跟佳儿姐说几句吗?」

蓝宇谦听後却是沉默,虽然仍然看着她,那双蓝眸却像一下子失去焦点,吓得她赶紧摇手,连说自己不问了,拜托他别再这样,说到最後甚至带上了哭音,却始终没能换来他的回应。

好几次向父母投以求救的目光,父母却完全没注意到她和蓝宇谦之间的小声争持。正感到不知所措,耳际忽地传来他刻意压低的声音:

「我很想她。」他语调平稳,「我很想她……但我不知道该怎麽面对她。」

她抬眸看去,却发现他的神色仍是不变的淡漠,只有自他眸底浮上的几分茫然泄漏了他真实的心情。

察觉到他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脆弱,她不由怔愣,眼睛也忽地一涩。

不同於刚刚的紧张,她知道,此刻从心底汹涌而上的,是心疼。

因他而起的心疼。

蓝宇谦可以冷漠、可以骄傲,可是那毕竟只是他的伪装。每个人都以为他无所谓,但他其实也有软弱的一面。

为什麽她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

为什麽在经过林安薇的事之後,她还是毫无长进?

无力去探究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情,她勉强压抑下自己的情绪,重新勾起笑容:「宇谦哥,我们去跑步,好不好?」

心里乱成一团,到最後只剩下一个念头──什麽方法也好,带他离开。

请不要再让她看见,他那彷佛迷失方向的小孩子般的表情……

她深切地祈祷着,但蓝宇谦显然没有读心术,而此时的他也没什麽心思去猜度她的心情,最终他只留下一句「抱歉」,然後便背过身,走出几步推开自己的房门。

她怔怔看着他的动作,直至听见房门落锁的声音,这才霍然回神。

抬手抚上胸口,她低下头,那一瞬竟有种错觉,彷佛时间又再度倒流回到她初来蓝家时,他对她的敬而远之。

微微抿唇,想起陆明夏不久前的鼓励,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主动从来就不是她擅长的事,而不懂拿捏的结果,似乎已经展现在她面前了。

尚在怔忡之中的雨音并没留意到,始终被父母围绕在中心的蓝佳儿不知何时已别过视线,那双和蓝宇谦极其皓似的蓝眸在雨音身上扫视了一会儿,最後转移到那扇已然紧闭的房门上。

蓝眸里流光溢转,流淌着没有人懂的复杂。而直到流光散去,自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那抹叹息,终於没有被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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