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看见来人那一瞬，雨音反射性地背过身，迈开右脚就想逃走，反应之快只可以「叹为观止」来形容。但司徒的脚显然更长，反应比她来得快，仅仅一步便轻而易举就抓住了她的手臂。
「喂喂喂，我的声音有这麽可怕吗？其他女生可是迷得要死要活的耶，就你这麽不识相！」
听了他的抱怨，心底那份紧张虽然还是存在，倒也减轻了不少。再听司徒那哀怨的声音，她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司徒见她不再挣扎，也就松了力度，放开了她。
「笑了不是挺好？」他收回了手，转而插进裤袋，帅气的脸上又再挂起了招牌笑容，「我是司徒建韦，中五生。你应该不是五年级的吧？从来没看过你。」
她点头，「嗯，我是蓝雨音，刚转学到4B班。」
「是吗？真难得香港会有转学生。」他无所谓地说着，也没太执着於这点上，尔後话锋一转：「话说回来，要跑跑看吗？」他朝运动场扬了扬下巴。
「……可以吗？」
司徒失笑，「怎麽不可以？这跑道又不是我家的，谁都可以跑啊。」
雨音犹豫了一秒，最後终於在司徒鼓励的目光下，抬步走向了运动场。
午休的时间已过了大半，运动场上的学生也渐渐多了起来，故雨音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她一步步走着，每一步都是那样的小心，像是害怕会惊扰到些什麽。明明不算远的距离，却硬是被她走上了好几分钟，才终於来到了她一再注视的红色跑道上。
不知道会不会泄露春光──
起跑以前，这个疑问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当她跨出了第一步，当午後的风迎面吹在她的面上，当她感受到阳光洒落的温度，她就再也不记得这些了。
说真的，西陆的校裙设计虽然不怎麽妨碍活动，但也绝对不适合穿着跑步；但在跑完那一百米的短暂时间内，她完全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直到冲过了百米线，她喘了口气，心底昇起的第一个词竟是意犹未尽。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和在场边看别人跑完全不一样。在场边观看的时候，她会羡慕、会被吸引，但怎麽也不会像现在的她一般畅快。
她想，她明白司徒要她亲自下场跑跑看的意思了。
左手捂上肚子，里头尚未完全消化的馒头似乎在对她抗议，但周身传来的舒畅感还是让她笑了起来。
这时候司徒也走了过来，棕眸清晰地反映出他的诧异：「你还跑得挺快的嘛……穿着校裙都能跑出这个速度，换了运动服应该更不得了。以前有参加过训练吗？」
她摇头。小学时确实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但那时候的她不明所以，并没有加入。
「这样啊，看来天份很高，这些年真是平白埋没了你的才能。」
雨音闻言有些羞赧，「……谢谢。」
「决定要跑的人是你，谢什麽呢？」司徒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雨音下意识地捂住伤口，但看见对方那张明显毫无反省之意、彷佛写着「恶作剧成功」五个大字的脸庞，指责的话却顿在喉间，怎麽都说不出来。
似乎有些东西随着他刚刚弹指的动作，跌落到她的心间，改变了些「什麽」……
「要加入田径队吗？」全然没注意到她心思的飘移，司徒恶作剧过後，又再度把话题拉了回来，「虽然我是男子组的，但也很希望女子组能多多吸纳新血啊。」
午後的阳光极是灿烂，几乎要让人睁不开眼。雨音昂起头，努力想要看清他的表情，却只望见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连他的五官都没能描缩出来，只能凭声音判断他是笑着的。
「……我会考虑。」
差点被那样的声音蛊惑住，但雨音还是在最後一刻抓回了自己的理智，只给出一个相对保守的答案。
留意到她话中的迟疑，司徒扭头盯着她好一会儿，然後「啊」了一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对了，你是阿谦的妹妹吧？你怕他反对？」
雨音打了个愣神，缓了好几秒才晓得他说的是宇谦，却不知该怎麽回答。
司徒知道两人的关系并不奇怪，毕竟早上看他们站在一起，其朋友关系并不难猜测；但她是那个人的妹妹吗？
就法律而言，她确实是的。但看他的反应，显然不怎麽愿意承认她这个「妹妹」。
至於後面那个问题，她更不知道该回答什麽了。毕竟从昨天到现在，除了「他讨厌自己」这件再明显不过的事以外，她对蓝宇谦的认识几乎为零，根本不明白司徒为什麽认为他会反对她加入田径队。
似是看出了她的困惑，司徒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却没有对之前的话作出解释。
「那家伙在某些方面执着得过份，如果他说了什麽伤人的话，你可别太在意啊。」
司徒的眼神很诚恳，几乎可说是在向她冀求什麽。那样的眼神让她感到莫名，但司徒的话还在继续：
「他只不过是太在乎，在乎到放不开手，紧抓着剩余的流沙，不愿意承认一切已成过去。」
暗红色的跑道上，那个从初见起就一直爽朗地笑着的男孩仰头望着天空，眼底流淌着深沉得让人难以理解的忧郁，却奇蹟地和他的笑容完全重合，彷佛他本来就是这麽矛盾的人。
「所以……」他低下头，微笑着把视线转到她身上，「请你原谅那个，幼稚到不知道怎麽处理自己情绪的他。」
她看着他，明知他在谈别人的事，但他眼神里却满满是叹息，一时之间，竟让她完全移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