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日如年的等了三天，毓昱还是没有和戚玺联络，戚玺不顾之前约定，主动打电话过去也不接，怕她是故意不接自己号码，还特地用公共电话打去，迎接他的却是同样的无人接听。
「为什麽？」
耐心投完最後一点零钱，戚玺摔上电话，头撞着电话亭，大约知道情况的邻居经过，带着同情眼神，原想上前安慰，可最後还是摇摇头走掉。
这样的戚玺居然还知道要去上班，虽然灵魂并没有完全跟来。
「欸欸，沈戚玺，去整理下仪容好吗？」
秘书用比平常厌恶百倍的态度说着，客户再一下就要到了，负责人却头发不梳、领带打得乱七八糟，问他问题鸡同鸭讲。戚玺要堕落不关他什麽事，但两人在公事上根本共同体，要是惹毛客户，老板也不会高兴，怕是还会迁怒自己。
「我女朋友都不接我的电话。」戚玺只顾对桌上黄金葛斗鸡眼，毫无理秘书的意思，趴在桌上转转手机，顾说着自己想说的，秘书翻了个白眼骂了声国骂。
「翻译还没到吗？」
戚玺心不在焉的说起公事，虽然开始翻桌历，看的却不是这个月的，引得秘书不爽的踢翻垃圾桶，满地纸团乱滚。
「大哥，这次客户是中国人，外国客户是下星期，」秘书真的担心他会毁掉这笔生意，无奈会议是他一手包办，勉强耐着性子，揉揉打结眉头，「有打去她上班的地方问吗？装作是客户，她也不能不接。」
戚玺吸口大气，金棕眼睛望着他，再慢慢闭上嘴，抓起公司电话，快速拨了外线。
看戚玺乖巧的样子，秘书绝对有在偷笑，只是还是装得一派正经的。
「你好，我想要参加有氧课程。」
「我想要先试上，能先在最近排时间吗？毓昱老师的课，今天下午有课？」
戚玺停顿一下，看看秘书默许的眼神才继续：「嗯，没问题，对，要指定本人。」
一听着回答就知道事情不太对，秘书嗤的一声，注意到其他职员在好奇探头，原看热闹而喜悦的脸一变色。
这些人真不像话，打听别人的八卦也敢这样明目张胆，时间多、有闲功夫嘛，就给你们多派一些工作。
「咦？是……是吗，那我再打电话来。」
「说她今天请假。」他挂上电话，泄气对秘书说着。
难得秘书不记仇恨的帮他出主意，自己却惨然失败了，戚玺真是觉得羞上加羞耻。
「有没有认识她什麽朋友，也许去别人家躲避，转换心情去了。」
这句又让惊慌戚玺镇定下来，颤抖拿起手机，孰料被秘书早一步抢走。
「打什麽电话！直接去！」
从刚刚他就想这样说，要解决误会，不面对面哪能说清楚！
「可是会议。」
明明都要急哭了，戚玺还在可是，没头绪的傻样真害他要笑出来。
「你说的还不是那套，我早都学起来，文件档案给我。」
冒着内伤的风险，秘书打下最後一剂强心针，帮戚玺把东西收收，抽走会议必需品，趁着老板没留神赶走他。
「要什麽时候，跟他要这个人情呢？」
从玻璃窗下看戚玺恍惚的走出公司，拦了计程车坐上，精明的秘书大人笑着，弹了下黄金葛。
「既然知道她们会吵架，为什麽不先跟我说，真没良心。」
捷惠嘀咕着，回头看看现在正背对她、边拿着毛巾擦乾头发边把清粥倒到碗里的丈夫，哼了一声将眼睛贴上猫眼，歪头调整着角度，看能不能看到更广的范围。
一大早在干嘛？言君才想多关心两句，门倒先发声，还敲得很急又不停，在这悠闲的社区显得很不寻常，他正想亲自去开，捷惠已经迫不及待的转开锁，毫无危机意识。
咚！
才开一点的门被外力推开，撞上墙壁反弹，还好捷惠很快退开没被门打到，只是还是尖叫了一声，同站在门旁的言君皱起眉头看着不速之客，熬夜而昏的头震了下，戚玺一脸失意迷茫看着好友，好像不认得似的，再以相当缓慢的速度转向捷惠，眼睛才湿润起来。
「小……小惠。」
积郁瞬间溃堤，他脚一软跪倒在门口，紧抓住捷惠的衣服，这瞬间他才切身体会到自己有多无力。
「嘿，不要拉拉扯扯。」
言君晃过来，把他扣在捷惠身上的手指拔开，戚玺抬眼看下老友，还是跪坐在地，疯子般的揪紧头发。
「你待在那门不能关。」
泰然自若又自负的戚玺，现在却惊慌成这样，言君也不好再冷言冷语吐槽，叹气着从鞋柜拿出拖鞋，只是和老婆的甜蜜早餐时光被剥夺，心中不免在帐上画上几笔。
「怎麽了？慢慢说。」
捷惠坐在他右边，言君转身倒了杯温开水，塞进他手里，没忘记要煮些东西给捷惠配清粥当早餐，进厨房忙去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来之前明明有好多话想说，却一句都出不了口，胸口乱得像被台风扫过的树林，理智都如树干横七竖八乱倒，风却还在刮，刮走表层草木，侵蚀毫无保护力的柔软内心，他悲观的盼望一个痛快，就算心碎他也不想这样，永世不得超生的折磨。
捷惠半环抱住他拍背安慰，戚玺吓了一跳轻推开她，下意识看向旁边，才想起没有解释对象，又恢复泄气摸样，呜呜咽咽的说不了话，想到伤心处还反抱着捷惠寻求安慰。
「哭就能解决问题？」言君站在旁森冷逼问，粉红和蓝色的菱纹格围裙也没给他气势减分，视线从没离开他放在捷惠肩上的左手，「你是要放弃王毓昱了？」
「我没有。」
戚玺弱弱回应，畏缩得头都抬不起，言君一个情绪上来，将围裙脱掉往地上一丢，霸道的推开戚玺，坐上捷惠右边空位，揽着让她躺在自己腿上。
人家心都要碎了还一直刺激，捷惠想起身制止言君，他却手掌一伸，轻摀住她嘴，继续教训着兄弟：「是男人犯错就快去道歉，少在那里哭哭啼啼，还骚扰别人老婆。」
言君少有的激动起来，後头接的一段不知哪国话，但从语调听来，十之八九不文雅，让戚玺惊讶到忘记要哭，捷惠则打了个喷嚏，言君抽了张卫生纸，轻巧抹抹捷惠脸颊上的鼻涕。
「知道就快去。」
面对戚玺，言君脸一板，不客气的下达逐客令。
兄弟的话让他从醉生梦死的情景醒来，他没多想、也不管她不是一个人住，直接杀去她家里。早就有被她父母责备的觉悟，开门的却刚好是被他揍过的毓昱哥哥，穿白上衣和短裤，在冬天这样穿是有些奇特，但和上次看到的摇滚模样相比，也算是正常。血缘果然是骗不了人的，一接触他和毓昱相似的眼睛，戚玺低下头，愧疚得又说不了话。
「是你，知道我妹哭几天了？白天也哭、晚上也哭，饭也没好好吃。」
「都是我的错。」
「你做了什麽？」
戚玺只是沉默着，默认自己做了很糟的事情，听毓昱破碎的哭叫，毓昱哥多少知道大约是什麽情况，一股气上来，他抓住妹妹男友的衣襟，这家伙爱哭又搞不清状况就算了，可要脚踏两条船嘴还不擦乾净！
「玩弄感情的人都该去吃屎。」
毓昱哥举起拳头，看这家伙没挣扎只别开脸，刹时心软下来，之前毓昱遇到的男人真的遭透，可毓昱也只恨恨的教训他，分得乾乾净净，虽不是完全不难过，只少还是一滴泪都没掉。
「看她哭成那样，我也没心情教训你了。」
毓昱哥揉掉眼角湿润，松手放开戚玺，语气无力的挥手赶他走，知道疼惜她的心绝不亚於自己，戚玺更无地自容。
「还不快走！」
「我一定得跟她说到话，就算打我也好，我不走。」
毓昱哥叉起腰，看着他红肿坚定的眼，原本他对戚玺第一印象是负评的，可是这真挚的拜托眼神，似乎又表示那些都没有真心来得重要。
「我父母刚好都不在，算你好运。」
放手让他进门，毓昱哥希望他真的能解决事情，毓昱虽不是那种大家闺秀型的女孩，究竟是他最亲爱的妹妹。
戚玺先是茫然一下，又开始掉泪，
「我是看毓昱还放不下你。」毓昱哥不承认自己开始对这拐走妹妹的家伙有好感，无意中同意他们能继续交往，「警告你，要是再有下次，我会把你头按进马桶按冲水。」
毓昱哥领他进屋，在走廊停下，指指房门半掩的房：「去吧！小心点，她有点暴躁。」
穿着黑袜的脚一步一步小心向前，就怕惊扰到什麽，小小啜泣声在廊上回响，房里微弱的灯光透出，在黑暗的廊上地板划出一条线，戚玺手握拳放在胸口前，手腕脉搏和心脏扑通扑通响着，缓慢推开木门。
「我说过不要过来。」
一个枕头飞过来让门猛力关上，戚玺差点嗑断牙。
「小玉，是我。」
房里安静下来，一定是听到了，戚玺手又握上门把，轻轻转开。
「我不想看到你，出去！」
毓昱压住门板，戚玺慢慢挤开门，才从门缝看到哭到脸都要烂掉的毓昱，几乎没吃没睡让她满脸张痘，还浮上各式斑点，眼皮肿得要睁不开，头发又油又乱，可能一辈子没这麽丑过。可戚玺看到这样的她，心中还是没有一丝讨厌，只是心疼，很心疼。
毓昱向後一退放手，趁着戚玺跌进房里，溜出房间、关上房门。
在门外走廊的毓昱哥错愕的看下出房门的毓昱，「毓昱，你要去哪？」他忽略毓昱的暴躁，挡在她面前，却被膝盖重击腹部，倒地呃呃啊啊说不了话。
「原来是你放他进来的。」
毓昱跨过哥哥，冷淡的像没有情绪，纵使她解决得俐落，毓昱哥的牺牲还是换得一些缓冲时间，戚玺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左手抓住她手腕。
「好痛！放开，放开。」
毓昱想拔开他的手，语气没有那时恶气逼人，戚玺抓得很大力，她觉得有点痛有点痒，更发想挣脱。
隔壁邻居探出头，被戚玺一瞪，全都缩回去。
「你要干嘛，我还不够惨嘛，我好不容易快忘记你了，为什麽！」
她没再恶狠狠的，泪水又一滴滴冒出，滑过早浮肿的脸颊，怕她被抓痛，戚玺放松力道，另一手掌控肩头，调整成随时能制住她的动作，避免讲没完她又要逃。
「对不起。」
戚玺放开左手，覆上纤细手腕上青色浮肿的指印，毓昱喘着气，红透的眼瞪着他。
她听过人要衣装，可没想到没了衣装，能让一个人改变那麽大。柔顺如羽毛的头发塌塌的，袖扣没扣上也不卷好，皱巴巴格子衬衫配着同样不平的西装裤，皮鞋表面蒙着沙土。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来找我干嘛！她心里不自觉的抱怨，没发现她在意的不是他做过的错事，而是关心他有没有受到影响。
「说对不起能代表什麽？」
对不起什麽意思，是说要对他造成的伤害对不起，然後要求她的体谅吗？他到底在想什麽，又要做什麽？
毓昱甩开他，身子打起颤，乳牛花纹睡裙在突起风中飞舞，膝盖以下光裸的暴露在寒风中，在这秋天傍晚实在是太少太少，却远远不如心寒给她的空虚。
三个字想打平？她没有那种心胸！
「不然，我让你打一巴掌消气。」
他说完闭上眼，把左颊露出来，毓昱看下他双手攥紧衣服下摆，不禁觉得好笑，气消掉大半，又不想就这样简单饶过他。
「打你有什麽用？」闻言，戚玺立即张开眼，毓昱冷冰冰的抱起胸挑眉，故意鸡蛋里挑骨头，「打你还让你有机会以後跟我翻旧帐？」
「小玉。」
毓昱回答已有几分原谅意味，只当是讽刺，他抓着毓昱衣服，眼眶发红泛泪，看她有点不忍心，更发神经的贴上，毓昱闭上眼，拒绝的推开他。
「不要！小玉，不要！」没有勇气再去触碰她，戚玺紧抓自己双臂，不愿承认要失去她，感觉心口正凉飕飕的淌血，「都是我的错，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
强风吹过水泥地，毓昱染红长发不住翻飞，戚玺眼泪才流下，没过颊便失去温度，沙沙树叶响掩盖啜泣声，毓昱低头看着戚玺半晌，迅雷不及掩耳的给了他一巴掌。
「呃啊。」
强大力道让戚玺摔在地上，脸孔扭曲着呻吟，嘴角青红的瘀血，唇也在流血，牙根剧烈发痛。
「我看看。」
毓昱扶他坐起，检查一下嘴里，还好牙都还在，心里一放松，再忍不住泪，脸深埋他怀里，抓着他衣服就擦起眼角。
「好了，脸都要烂了。」
戚玺偷偷吸下鼻子，却止不住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