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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4.库勒尼西的场合〉
「那是因为大小姐太善良了。」
这是从未上过战场的库勒尼西说的。
和那些前辈不同,库勒尼西是在一处荒废的墓地被依卡路思发掘的。
而在那漫长的浑浑噩噩之中,库勒尼西从未考虑过自己是生是死这件事情──因为比起冰冷的现世,他更锺情於沉睡在深渊身边的黑暗时光、那令他感到宛如置身母亲子宫般的安全及温暖。
而这个想法在一开始,库勒尼西就毫不避讳地对依卡路思提起过。然那时的小小人偶不知到底是听懂了没,只是无辜地张大无暇的橙黄眼珠,对着库勒尼西露出了招牌的呆滞表情,“哈”的一声就伸手把他拖进了这个充满了青草以及阳光香味的空间之中。
之後过没多久,也不知道依卡路思是用了什麽方式,让虚弱的自己一天一天强壮起来。然後,等到发现时,被他重新唤醒的深渊以及那些吵杂的夥伴已经转化为自己生活的一部份。
现在回想起来,大小姐那声莫名的气音,其实就是想要应许当时沉沦黑暗的自己、一个安心的栖身之所的意思吧。
「但以一个将领来说,实在是太软弱了……」很平静的陈述语气,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但事实就是如此。明明只是战场上棋子的“它们”,却受到依卡路思如同家人般的对待。又或者,依卡路思所表现出来的天真,都不过是在冥冥之中唤醒众人的、那股无名力量的阴谋?
说不出口的疑惑轻轻环绕着库勒尼西,就如同一直在他周遭打转的深渊一般。一切看似如此理所当然却又、如此不可思议地充满了歧异的违和感。
「尼西、想战斗吗?」望着突然沉默的库勒尼西,依卡路思歪斜着小小的脑袋,提出了疑问。
「嗯?嘛、不会啊。现在,陪伴着大小姐就是我的职责。」伸手拍了拍一旁有些不安份的深渊,库勒尼西露出了一贯温和的微笑,冷淡而有礼地婉拒了依卡路思的关心。
就像是一个有着良好教养的贵族子弟,对於外面打打杀杀的混乱世界,表现出理所当然的、毫无任何兴趣的高雅态度。但是内心里,的确有着一股幽暗的热潮骚动着,宛如蛰伏的猛兽耐心等待脱出枷锁的一天。
没错、尤其之前无意间在大城市瞥到那个叫做玛格利特的女人的时候……
「嘛、俺是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事东西啦,反正只要小依说的、就是对的呗。」思绪一如往常单纯的阿贝尔露出爽朗笑容,迅速地出手将桌上那盘刚出炉的饼乾一扫而光。而一旁的利恩,在注意到盘中快速消失的饼乾时先是露出吃惊的眼神,接着就骂咧咧地隔着餐桌和阿贝尔抢食起来。
「握操你这吃货!根本就是有吃的就好吧!」
「欸欸别这麽说嘛、这一点点小点心本来就不够我塞牙缝啊……喔艾伯你回来啦!」
「哪里……靠竟敢骗老子、臭阿贝我跟你拼了!」
於是就在战火(?)点燃的一时间,原本乾净整洁的餐桌上霎时饼乾屑、餐巾纸漫天飞得不亦乐乎,看得一旁原本沉静在严肃思绪中的库勒尼西差点崩了脸上角度合宜的微笑、直想将手中厚重的精装书本脱手而出砸死眼前这两个不会看场合做事的吃货。
要是大小姐因此沾染了什麽不良习惯就有你们两个蠢人好受的啦哼!
不过,依卡路思似乎完全不受眼前混乱的影响,她只是盯着突然变成一片狼籍的桌面,放下手边的生字练习本说道:「饼乾,没了。」
然後就无视库勒尼西错愕的表情,嗖地自椅上跳下、咚咚咚地跑进厨房忙绿去了。而她那阵风般的速度看得尼西嘴角一抽,只得放下手边整理到一半的讲义,朝着跑去和毛线球奋斗的墨绿色身影招了招手,就转身离开热闹的饭厅,缓步走向了由一条长廊连接的玄关。
「呐深渊你说,大小姐是不是学坏啦。」想到大小姐近日对於练字的排斥,库勒尼西心里是有底的。不过比起这件小事,那些新加入的新人规矩也得好好教教才行……
「桀桀桀~~学坏了~~大小姐学坏了~~桀~~」
听着深渊无意义地重覆着自己的语尾,库勒尼西望着眼前彷佛无尽头的长廊,开始思考着:自从加入依卡路思麾下的英灵人数逐渐增加,原本走精致路线的温馨小房,也以众英灵没有察觉到的速度在逐步扩展着它的空间。
从外观上也许看不出来,但、对於居住在其中的众人而言,无声中扩建的内部设施倒是给予了他们不少方便。
这究竟是大小姐自主意识下的扩张,又或者……
「你们回来啦。」对着带头进门的罗索点头示意,库勒尼西扬着和奸诈眼角不符合的的和煦笑容对着一脸阴霾的布列依斯和艾伯里斯特打着招呼。
「依卡路思呢?」「小小姐呢?」
只见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开口,又同时恶狠狠瞪向对方。
「「不要学我说话!」」
语毕,两人又同时放弃了语言角力开始用眼神较劲,这让库勒尼西不由得第一万次庆幸大小姐加宽玄关大门的决定。至於罗索?他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後,理所当然地抬脚、越过尼西和深渊,朝大小姐所在的位置前进。
「小猫咪~~我回来罗~~」
所谓人未到声先到所指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不过,正因为内部空间的扩大,所以使得罗索习以为常的声声呼唤并未如同往常一般,在第一时间传达到小小人偶的耳中。而这同於警钟的叫唤声,也自然而然地、没有在第一时间传达给在饭厅中掐架掐得不亦乐乎的某两只英灵,让他们有时间即时停下争执、收拾好满目疮痍的案发现场。
「桀桀桀~~听不见的~~特~~」
「大小姐现在正忙着给两个贪吃鬼赶制饼乾呢,所以我想到晚餐时间结束为止,依卡路思大小姐是不打算从厨房里离开了。」反正千错万错绝对不是大小姐的错,大小姐不喜欢练字?没关系!明天马上变更课程内容为“君主论:合格的君主需成为魔鬼方能成就帝国”,相信一定会对大小姐未来的领导之路有着莫大助益!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严重偏心,笑容温纯的少年脸不红气不喘地边抹黑陷害某两个贪吃英灵、边一心二用思考起大小姐重要的启蒙课程内容。然後库勒尼西十分满意地看到:原本三分玄关天下的三位强大金色阶层英灵,皆有志一同地同时将气势完美地合到了一条名为“大小姐至上”的波长上。
「哦~~我记得大小姐今天的课程内容应该是花体字练习吧,怎麽提前改成了明天的烹饪时间?」赤红镜片下闪动着危险的光芒,罗索歪斜着磨菇造型的脑袋、高昂的语调中隐隐有着大杀四方的气势。
然不待毒菇发难,忠心的帝国骑士已经抢先一步,踏着铿然有力的步伐气势汹汹地往饭厅杀去。而一直以“护娃至上”为座右铭的布列依斯自然不落人後,带着满身肃杀之意的鲜红色盔甲、彪悍地领着沉默的马库斯往相同的目的地前进。
「有好戏可看了呐~~」
「呵。」
「桀桀桀~~特~~」
在深渊的怪笑声中,罗索没有忽略库勒尼西幸灾乐祸的轻笑,原本下拉的嘴角也扯出一抹恶质的笑。然後两人就齐肩跟上了前三人的脚步──准备看热闹去罗!
至於,从头到尾一直被众英灵甚至是作者遗忘在大门外的伯恩哈德,略一迟疑後、只好踏出不确定的脚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