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你最近很怪。」听见这话,我下意识摸摸脸颊。
今天上午的课程刚结束,还没走出教室就收到来自默鸫的简讯,他与我约在喷水池见面。
我才刚到达,他就抛过来一罐还透着水珠的铁罐装饮料,开口就是这句话。
我现在连勉强露出笑容,要他别担心都办不到。
抿了抿嘴,我拇指压着嘴角挤出个扭曲的笑容,但手指一松开,嘴角又重新回到下垂弧度。我无法露出笑容,彷佛一部份的情绪随着那孩子的火化,一同化为灰烬。
面对这个认识不到几个月,但是彼此熟稔到像是几年的好友,我不想对他隐瞒。
我们并肩坐在喷水池旁附设的长椅,在周围布下防窃听的咒语後,我平静地开口说道:「我的家人被杀死了,我对仇人下了恶咒。你明白的,我来自恶灵学院。」恶咒跟辅助咒符非常相似,对於在恶灵学院里几乎搞明白所有诅咒的形态的我而言,对人置下最狠毒又不会被发现的符咒不是什麽难事。
虽然内心更渴望的是撕裂他们的血肉、活吞心脏,让他们嚐嚐那孩子曾经感受过的相同绝望。但理智阻止我,若真的下手了,公会不会放过我。
我可以不管自己的後果,但是必须考虑到育幼院的弟妹们。我不能让他们背负自己姊姊是杀人犯的原罪。
所以我选择诅咒,将隐蔽且残酷的恶咒下达在他们身上。
「诅咒他人即诅咒自己。」
拉开饮料罐的拉环,我沉默仰头喝了一口。原来是精灵饮料啊。
「…你知道地狱吗?」将背靠在座椅上,我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突兀冒出一句话。
「在原世界的人都认为,做坏事的人死後会被拖入地狱偿还他的罪。但是我等不到那个时候。而我们国家给予的制裁…也太久了。」
太久了,我没有耐心等到那个时候,等原世界的制裁判定时,大概那个惯犯已经杀死好几个同样无辜的少女了。
「无论如何,你是我朋友。」默鸫并没有说出空虚的安慰话,也没有阻止我的意思。他仅仅是为我这个已经身心疲倦的朋友,表明出自己的立场。
「默鸫,谢谢你。」
即使有人死了,世界还是照常运转着。
而伤痛与憎恨也会被时间残忍又温柔地洗涤而变淡,公平的时间,公正的死亡。
这两样大概是在世界里永远不会被改变的吧。
风之白园是支撑Atlantis学院的根本封印之地其中一地,白色的草皮、白色的柱子、白色的树木,待在这儿会让心境保持平稳,难怪冥漾学长会喜欢待在这儿。
「啊,待在这边久了,感觉也快被净化了…」真的不是我错觉,风之白园的乾净清澈的空气,乾净到让人觉得身心都快被洗白了。
躺在白色的柔软草皮上头,我不久前才在白园这里找到一处偏避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小天地。风徐徐吹着,让躁动的心情与灵魂深处的阴暗都沉淀下来。
我现在还没整顿好心情,不想被人找到,在心情充斥着负面情绪时,最容易吐出伤害熟识人的话语。
要是在被负面情绪抓住,而对弟妹们或是冥漾学长他们说出伤害的话,之後清醒过来的我一定会後悔到想搥死自己。
越是亲密的人,才知道怎麽的话才是越能伤害人的。
我需要放逐自己一段时间,直到理智能凌驾在情感之上。
坐起身,我拍甩身上的草皮屑,并将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放入背包。原先聚集在我半空上哗笑嘻戏的风精灵隐入空气里,只留下像是风佛过耳边的呢喃嘻笑声。
离开了风之白园後,我去了图画馆一趟把书还了。
先把累积的工作都处理完吧。
因为之前连接请了好几天的假,还没动工的工作堆积如山。
附属学院是恶灵学院的关系,接洽下来的任务几乎都是与死人、屍体或是非善类生物打交道。
这样也好,我现在不太想面对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