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班捷运很挤,使我被迫和他贴得很近。
也许是很刚好的身高差,他的下巴正巧能靠在我的头上,当然他没有这麽做。
「你到哪站?」
我小声问着。其实我好像是知道的,然而避免尴尬我还是问了。
「我陪你搭到你家就好。」
忽然觉得这种感觉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和异性这麽近距离的相处,大概只有爸爸吧。
然而这种感觉不是心跳加速那种心动,而是好奇自己是否真的从来没有打算触碰爱情。
可是我明明才刚确认了自己对梁凯钧的感情。
那、到底是不是爱情呢?
过了转车的几个站後,人越来越少,也开始出现空位。
这时候有一群人朝方冠皓走过来,「嗨,阿皓。」
说话的那个人染着一头红发,不是挑染,而是整头都是红的。
「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他微笑的说着,还看了我一眼。
另一个看起来很挺拔的男生开口,「他刚失恋……被劈腿哈哈。」
「你有必要讲的那麽可怜吗?而且还是我甩掉她的好吗。」那个人没好气的说着,之後也看了我一眼,「她是谁啊?」
这种语气感觉很诡异,不过我常被这样问。
「她是我同学。」
方冠皓微笑的看着我。
「只是同学吗?」那个挺拔男笑出了声,「我还以为方冠皓身边的女人不是女朋友就是暧昧对象呢。」
在我脸色开始微变之前,方冠皓赶忙说,「人是会变的。」
「不过我怎麽觉得自己听你讲过很多遍了。」
红发男也笑了。
他身後那五六个人也跟着笑出了声。
「只不过我承认我真的很喜欢她也打算追她。」方冠皓的表情没有改变,「这次是认真的,请你们等着看吧。」
「好啦不闹你了,今天要去打咖吗?」
夹克男开口。
方冠皓只是耸肩,「没钱。」
「听你在屁,有钱出来泡妞没钱跟我们出去你好样的。」
方冠皓的脸色出现一点愠怒,可是语气还是很和善,「我会分事情的轻重缓急。」
「我看他真的栽了。」红发男笑得热烈,「那今天算了,等你改天有结果了在告诉我们啊。」
随後一行人便继续走向下一个车厢。
「抱歉,那边是我国中同学。」
「我不介意。」
「他们其实人都很好也没有在混你放心。」
「这跟我无关。」
「好吧,下一站下车,我就不出站了。」
「你不用陪我下去。」
「没关系,反正我本来也不是这个方向,要换另一边月台。」
我白了他一眼,而他则露出温柔的浅笑。
下了捷运之後我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走,然而他也确切让我感受到他在我身後。
「改天见。」
「嗯。」
我轻应了声,但是没有回头而是加快脚步离开,可却忽然被拉住。
我转过身,而方冠皓的脸贴得很近。
「我会慢慢让你接受我的。」他吐息在我的耳畔,在我僵掉的时候,他轻烙一个吻在我的脸颊上。
我无奈地推开他,赶快出站了。
这种感觉、就当被狗狗亲吧,算了。
出站後我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坐公车回到以前那个家。
也不是回去那个房子,而是那座後山。
那个让我可以逃避现实、宁静冥想的後山。
我知道自己无法承载过多的寂寞,然而却嗜孤独。
一个人的自由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理解了,爸妈从姐姐升上国中开始就越来越忙碌,记得当时爸爸升迁,而妈妈则是重新回到职场工作,据说是因为之前姐姐身体不好,所以妈妈才在家里照料我们。
从某个时候开始,我就习惯回到家是一个人。
『因为大家都很忙啊。』
记得那时我曾告诉妈妈我们很久没有聚在一起吃饭了,可是妈妈只是这麽回答。
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因为悲伤,无从逃躲。
当某件事遇到临界点的时候就会溃解,然後所有的记忆就会不断地浮现,即使无法承接也还是会持续不段的出现。
想起太多往事思绪越是混乱,心情也越发沉重。
混杂着真心和虚伪,我不想让自己维持着虚伪的笑容,即使那是别人信以为真的微笑,却已经是我的极限。我试着让自己融入然後坚强然後微笑─
但是也没有人问我,那究竟是不是徐子彤真正的笑容。
可就算有人问了,徐子彤也不会承认。
上坡。
从以前就必须克服这种讨厌的感觉,我很讨厌爬山的感觉,会觉得使不上力,为什麽花着同样的力气却无法前进相同的距离,这点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幸好今天太阳不大,而且又是接近黄昏了。
我看见树叶间洒落的阳光,在地上形成一圈一圈的光影,随着树叶摇晃而不断移动着。
很美,只是我不会因此而驻足。
看见凉亭里坐着一对情侣,两人并没有交谈而是静静的侧身坐着。
女方靠在男人的怀里,眼睛微微闭起,而男人则伸手轻轻抚着女人的发丝。
这样静谧的氛围,原来这里也是约会的好去处。
继续往山上走着,我看见一旁长满青苔的石阶。
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朝着那个方向走着,走着。
我数不清走了多少石阶,只记得我的脚步没有停过,同样的石阶、反覆地出现在,眼前只有一条路。
四周是茂密的树木,有着潮湿而腐败的气味。
走了一会儿,我一抹汗,终於看见光线穿透前方的石阶。
走上去後竟是一块空地,是一片泥土地,上面还有一个日晷,而且有一座凉亭。
纯白的凉亭,四面的壁挖成弯月的形状,很适合人躺在上面,我眼前就是一个。
可是走近一看,我忽然觉得不对劲。
「梁凯钧?」
我看见他,闭眸仰躺在弯月中,叉手还抱在胸前。
这样的他、令我心跳加快。
也许是因为很久没见到他,居然在这麽奇怪的地方看见他,而且、
这是我没看过的面貌。
「嗯?」
他睁开眼,眼睛并未完全睁开,而是慵懒地嗫嚅。
「你……怎麽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