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骤降,在红光绿影的街道上,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是那样地陶醉在夜色的迷惑之中,身上浓烈得令人不禁皱起鼻子的酒气却有着吸引人更靠近的魔力,不论何时何地,人们总爱在这种地方夜夜笙歌,看着这歌舞昇平的一晚,彷佛所有烦恼都被抛开。
在市内某家高级私人会所中,我激动得紧握着双手,手心都快要冒出汗来了,紧张兮兮地盯着在身旁来回走动的人群,死死地抱着身上的包包,不断暗骂自己是个草包。在瞄了一眼旁边那身材火辣的美女,还故意「不着痕迹」地往下拉了拉衣领。
没想到老娘终於有出头的一天了,谁会想到从小到大就是水桶形身材,要脸蛋没脸蛋,要钱没钱,要男人没男人的──阮小花!竟然也可以到这种高级的Club来钓男人!
今天老娘我就要让以前那些取笑我以後肯定嫁不出去的臭三八瞧瞧,我阮小花经过多年苦练,早就已经(从各大女性杂志中)练成了勾引男人的秘术!
看我今晚怎麽把全场的雄性动物都迷得头昏脑胀!
咚!後脑被人狠狠敲了一下。
「慧臻!你干嘛打人啦,把我好好的头发都打乱了。」一回头,便看见慧臻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後,一脸看到屎一般的厌弃表情,道:「阮小花,你就别丢人了好不好!我怎麽会跟你这种人当了十几年的朋友呢?!实在是太丢脸了,这个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都有的是男人,你就偏得要这麽兴奋吗?」
我撅起嘴巴,头上七彩缤纷的霓虹灯,更凸显出唇上草莓唇蜜的鲜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哪种level的,我不主动一点,我就要卖不掉了啦,我又不像你......」
对啊……真不像她……
说到这里,我还真是不爽、不懂、不服气!
为什麽明明大家都是女人,落差怎麽会那麽大呢?
从很久以前,我就知道已经有觉悟了。圆嘟嘟的脸上挂着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大小算是还不错却悲哀地长了内双眼皮。这世界上最可怜的就是有内双眼皮的人,眼球都被藏在里面了。眉毛虽然弯弯的,但因为钱包长期处於缩水状态的关系,也就没有常常到美容院去漂亮漂亮一下,都长杂毛了。鼻子还算挺直,嘴巴的大小也勉强能接受,皮肤肤质一般,一头黑色的长发披在背後,不像瀑布起码也像一条小河啊!
只不过......
脸上还多了一副八十年代十分时髦的特大号黑框眼镜,胸部略嫌小了点,腰粗了点,屁股大了点,手臂上有着小时候打架留下来的无数条小疤痕,穿衣服也没什麽特别要求,也就是「衣服哪一种都一样,反正别人都有穿,哪个会看」的意思。腿也只能勉强攀上「幼细」这个词语,但没有42寸,只有32......
我甩甩头,把心中无限的悲哀又收回心底里。算了算了算了!都那麽多年了,我还接受不了面前这个好朋友是个超级大美女吗?
对,我接受不了。
慧臻支着腰不耐烦地跺着自己的黑色高跟鞋,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呼吸,胸前高耸入云的起伏也足以令人流鼻血。
记忆中,我在初次看见她的时候,也很不长进地流了鼻血。
「我说阮小花,你名字差劲也就算了,脑袋也不好,品味也不好,十七年来你都还没有恋爱过,更别说是跟别人XXOO了,你真的是个女人吗?」
我颓废地低下头来,开始在心中默念着:慧臻虽然嘴巴很坏,但对我还是很好的,这就是为什麽我会视她为我的最最最......好的朋友!
但这样的话也未免太伤人了啊……
「我当然是女人啊,我有胸部也有屁股,可以生小孩,也喜欢女生喜欢的东西......」「够了!有这些东西,也不代表你是个女人,你懂吗?!你真是......」她翻了翻白眼,「唉!算了!我就暂时放过你一阵子,今天晚上可是难得一次的联谊之夜,你可别碍着我找真命天子,OK?」
话语刚落,她的双眼便立刻向全场扫射出一记十万伏特的电眼,只见几十个穿得超帅的男生被她电得颤抖,双眼冒心地向她「爬」来,最夸张的那一个还用嘴巴咬住自己的黑色信用卡,务求向慧臻展示自己最「狼狗」的一面。
我正想问她那我怎麽办,慧臻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瞪了我一眼,冷不防拿走我的眼镜,我眼前立刻一片模糊漆黑,慌乱地大叫:「啊!慧臻!慧臻,我看不见!」
「还戴这种东西干嘛,这种烂眼镜把它扔了也觉得麻烦,今天晚上你就这样子在Club里逛逛吧,待会见!」
「慧臻!慧臻!不要丢下我!慧臻!」我听到以她为中心的人群声音越渐变远,只留下「狼狗群」远去的脚步声和口水打落在地面的声音。
这个没有义气的坏蛋!她难道忘了有几百度近视的我,没了眼镜就等於没了眼睛了吗?怎麽可以这麽狠心的把我丢下──!
好啊!
你不仁我不义!难不成没了你,我阮小花还泡不成帅哥?!
……
「帅哥啊帅哥,你们在哪里啊?」
「帅哥在哪里,美女阮小花要来找你们了。」
「为什麽没有帅哥?不!肯定有的!」
「没有......没有......」
……
「拜托这位帅哥侍应,给我一杯米酒。」最终,我还是垂头丧气地跟电视剧中那些失业潦倒的人一样伏在水吧桌上,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刚才不经意望了面前这男侍应一眼,这个地方还真是高级,怪不得别人总说没有门路根本连门边都碰不着,若不是慧臻的人脉,这种地方怎麽可能是我阮小花能来的?连打工的都帅得那麽人神共愤,上天造人果然从来都没有公平过。
「这里没有米酒。」对方轻轻用布抹拭着手中的玻璃杯,冷冷地道,似是已经接待过很多像我这一类比垃圾更颓废的客人了,早已习惯这种情况。
「没有米酒?!」我愤怒地「啪」的一声拍打桌子,这是什麽Club,竟然连最经典的米酒都没有,「那就给我来一杯双蒸!」
「这里没有双蒸。」
「二锅头!」
「没有。」
「花雕酒!」
「没有。」
「女儿红!」
「没有。」
「茅台酒、蜂蜜酒、烧酒、料酒......」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啪!
我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力度大得连手臂都在隐隐发麻,但我还是在强装硬朗地怒喝:「你是不是在耍我!这些酒在外面随随便便问一个大嫂,她都能告诉你在哪儿能买得到!这种高级的会所怎麽可能会没有!这里还是不是个让人来的地方!我要什麽没什麽,现在连来这里找个男人都没有!你们都想要欺负我!欺负我长得丑!欺负我没有慧臻长得好看!」
说着说着,我声音都哽咽了,现在我後悔了,早知如此我就怎麽说都不来了,现在还被人当小丑耍,难道我真的要永远被人标记为「史上第一个没有恋爱过、没有XXOO过的女人」吗?
我感觉到帅哥侍应一直在死死地盯着我,像是想用眼神杀死我似的。我双手撑在桌面,郁闷地回望了他一眼,更是觉得自己的人生悲哀到了极点。
帅哥、帅哥、帅哥!
帅哥就是没有我阮小花的份!
我死去的爹啊!我死去的外公!我死去的外婆!我死去的奶奶!我死去的爷爷......
你们的基因都那麽好,女的长得正,男的长得帅,为什麽就只生下我这麽一个异胎呢?为什麽你们死得那麽早,都不给我一个解释!!
「你还要喝酒吗?」过了许久,男侍应首先开口说话,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当然要!啤酒总该有了吧?」
有。」
帅哥侍应随手拿过旁边的一个玻璃杯,在里面倒进金黄色的苦涩液体,我看他那俐落得令人讶异的动作,漂亮得令人无法挑出一点儿错漏之处。
说真的,就算我刚刚能随随便便数出这麽一大堆酒的名字来,我这一辈子喝过酒的次数真的是五根手指头都能数出来,而且啤酒真的能喝吗?怎麽看起来就像苦茶一样,让人有点不安。
他把杯子挪到我面前,然後便继续埋首他调酒的工作。
什麽嘛,这麽冷淡,我看如果我是个美女的话,你肯定会大献殷勤,我暗骂着。
我小心翼翼又好奇地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啤酒,苦得要命的味道立刻涌向我的喉咙,像要把我整个人都掐死一样,我被这种难受的感觉弄得连连咳嗽了好几下,连眼泪都冒出来了。
这什麽烂酒!难喝死了!
正想要把面前的人骂个狗血淋头,只见帅哥侍应在看见我的丑态後,嘴角微微上翘,笑得让我的脸都通红了起来,小鹿乱撞的,他这种绝无仅有的帅气脸容,走在街上肯定会迷倒不少女人,可能连在街上捡破烂的都会被他迷昏。
不知道是否因为被他这麽一笑,肾上腺数忽然上升了不少,总觉得脑袋有点晕晕的。
「我跟你说喔,」我醉醺醺地把身子往男侍应的方向挪近了点,後者皱了皱眉往後退了一步,「今天我要把这里的,嗝,这里的帅哥全都泡光!泡光光!嘻,包括你!对!就是你这个帅帅的侍应,我,嗝,我也要......泡回家───!」
「怕了吧?」我吃力地把手伸到最远的位置,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只见他顿了顿,嘴边原本微微上翘的幅度越来越大,害得我鼻血都快要流出来了。
「小姐,你醉了。」
「我才没有呢,我、我是千杯不醉──!」我摊开双手做出一个胜利手势,我是自由女神!这辈子我阮小花就从来没有醉过!
「你回去吧,你喝够了。」男侍应看我连坐都快要坐不稳了,连忙从调酒桌後走出来,伸手扶稳我的身体。明明是在周围全是酒的环境里面工作,却怎样也无法从他身上闻出一点儿酒臭味儿,而且他的唇看起来薄薄红红的,好像好好吃似的......
我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身体下意识往前倾,跟他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帅哥--!」
在再也受不了如此美色诱惑的情况下,终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他扑去,今天老娘绝对要失去点什麽,也要别人被我拿走点什麽!
「你真是个好玩的人,你累了,睡吧......」
只记得耳边一直回响着这几句话,脑袋像当机了一样一片空白,什麽感觉都没有,什麽都看不到,只觉得身体一直往下坠,没有了重力,没有了声音,没有了一切一切,身边只有淡淡乾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