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这件事埋藏在心里,虽然很在意,但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没有我插手的余地,所以也只能装作没有看见似的继续当一个局外人。
午休的钟声响起,没吃早餐的郁晴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打了声招呼後一溜烟冲出教室领便当去了。我拿起钱包,一个人走到投币机前,正在思考要买什麽饮料时,转头往右一看,突然想起自已身在什麽地方。
一年级的教室在四楼,但这栋楼的投币式贩卖机却只有位於二楼走廊尾端的二年级教室这边才有。我突然有点紧张,要是遇见江藤宇,该用什麽表情面对他?我这个人一向很容易露馅,如果真的遇到他,我觉得自己恐怕不敢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摇摇头,看着投币机上的饮料,茶类的居然全部已售完,只剩下可乐之类的气泡水。郁晴最讨厌有气泡的东西,她说有东西在舌头上弹来弹去的很恶心,但另一台投币机必须穿越二年级教室到另一栋去。思考之後我决定买含有果汁成份的C.C.Lemon,然後把气都放光,希望郁晴不会把我掐死。
随着饮料掉落的声音响起,我蹲下把手伸进贩卖机里,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我的身後,而且越来越近,最後几乎只剩下一公分的距离。
抬头,发现赖仕崴一动也不动的站在我身後。
他眼睛看着贩卖机,我以为他会像平常一样和我打招呼。但他没有,只是挑选着他的饮料。
「不好意思,借过。」我小声地说,但他没有让开。「那个……」
「你。」他突然开口,「裙子翻起来了。」
我吓了一跳,立刻低头看自己的裙子。一定是上课的时候没有把裙子放好就坐下,经过一节课的时间外翻的裙子就定型了。我赶紧把翘起来的抚平,感觉血液都冲到脑袋里。这也太丢脸了!
赖仕崴拿起他的饮料,我在心里暗自庆幸此时江藤宇并没有和他在一起。
「掰掰。」
「那个!赖……仕崴。」我想起他不喜欢别人称呼他学长,虽然感觉别扭,还是鼓起勇气直接叫他的名子。「谢谢你喔!」
他挥挥手,潇洒地走了,彷佛根本不当一回事似的,但就在他转身要进教室时,却看见他发红的耳朵。
原来扑克牌脸也会害羞?我默默地想。
再次检查自己的服装仪容後,我抱着饮料爬上楼梯,经过转角时听见楼下有阵吵闹及大笑的的声音,我探出楼往声音的来源望去,发现七号正和两个男生在洗手台那里用宝特瓶装水互泼,笑得好不开心。昨天的阴霾似乎从来不曾发生过,他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唉,真难懂。
「程希又,你在叹什麽气?」郁晴拿着便当从我身後冒出来,要是以前的话一定会把我吓得花容失色,但最近的我已经不再对任何事情大惊小怪。
「没有啦。」
「真的?」她怀疑地看着我,「你在看谁?我也要看……」说着她就要把头往楼下看去,我紧张地挡住她的视线。
「没有啦!」
「少骗人!咦?那不是七号吗?难道你……」她边说边发出不赞同的啧啧声。
「我才没有呢!」
「你又知道我在说什麽了?不要自己对号入座喔!看你这麽紧张,一定有鬼。」
「才不是!我是知道你一定又在随便乱想好不好!」
「哦──是吗?」她漫不经心地说,「喂,这是什麽?你居然买这个给我喝?」
「已经没气了啦!」我边说边往上跑,郁晴追在我後头,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要是她再追问下去,我可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越靠近放学时间我越紧张,心脏更是不受控制地噗通噗通跳了起来。不仅是因为郁晴执意今天要跟我去活动教室,更是因为会见到江藤宇本人。
见到他时我该摆出什麽样的表情?说嗨?不对,平常都是他跑过来拉着我玩,突然自己主动打招呼好像有奇怪。尽量避开他呢?呃,那更奇怪,摆明了就是有话想说。
郁晴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我只好自己先到教室,此时我独自一人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然後转开门把。
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误闯三年级放学後的第八节课之类的。他们一个个乖乖坐在位置上,桌子排列整齐,桌上也没什麽食物或地产大亨,大家专注地听着台上的人说话,并反覆地在手上的资料做下纪录。
台上的江藤宇摇身一变又成为了那个沉稳、具有领袖风范的七号,他正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又一行的文字,听到开门的声音才停下手边的动作。
「吸唷,你迟到喽!」他说,并拿了一份资料给我,「赶快去坐好,现在正说到重要的部分。记得把流程抄下来喔!」
我盯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麽状况。愣了三秒後,才赶忙拿着他给的资料坐下。赖仕崴看了我一眼,把他的那份放到我桌上,要我把前面没听到的补上。
我慌张地拿起笔,扫视过一遍之後,发现上面是一些道具采买的预算及制作流程,另一叠稍厚的纸张则是刚出炉的剧本。我的剧本上除了剧名外,另外一个斗大的字眼写着--一年七班,女石怪。
除了惊讶之外我做不出任何反应,前一个礼拜都在玩的他们到底是什麽时候做了这些东西?
我压下种种疑问,赶紧资料抄好还给赖仕崴,以免害他没抄到要抄的东西。但他却不怎麽紧张,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然後用手撑着头,双眼迷蒙地看着台上的江藤宇。
在讨论的期间,我见识到江藤宇超人的一面。他把流程说过一遍之後,对於别人的疑问一一地解答,如果有人提出质疑的地方,他也能够不慌不乱地说明自己的想法并采纳别人的意见。然後把所有的结果统整一遍,让大家都能简单明了地了解整个运作方式。
我这才能够完全理解他为什麽可以以压倒性的票数获得学生会长这个位置。
讨论进行到一半,我余光看见郁晴站在窗外看着我们,并露出不解的表情。站了一会儿後,她向我挥了挥手,然後比了一个电话的姿势,我立刻明白那是之後再连络的意思,接着她掉头离去。
结束後,主要干部们还在讨论一些细部项目,我留下来帮他们复印一些表格和刚才讨论过後修改的剧本。他们一扫平时嘻嘻哈哈的态度,正经八百地讨论着什麽时候该借什麽场地,什麽时候要帮大家请公假之类的事。这时江藤宇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一阵好奇心袭来,我跟着他往外走。他正靠在走廊的墙上,迅速地按着手机,没注意到我靠近。夕阳的余晖把他整个人映照得闪闪发亮,鲜艳的橘红色就像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在他的身旁延伸。
或许是简讯已经传完了,他抬起头。
「吸唷,你在干嘛?」
「呃,没事……」我一阵尴尬。
「猴!偷看我齁!」他露出一个贼笑,「就算你那样看我也不会有糖吃的啦!」
「我又没有说我想吃糖。」他每次这样逗我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闹起别扭。
「因为你一副小朋友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想跟大人要糖吃啊!」他走过来搓乱我的头发,「今天说的有好好记下来吧?」
我突然想到什麽,「说到这个,为什麽只有我的剧本封面是写女石怪?我看别人的都没有。」
「嗯?我不是特地挖角你来演女石怪的吗?有什麽问题?」
「可是别人都是写班级姓名,为什麽只有我是写女石怪?」我瘪嘴说道,「学长,你是不是不会写我的名字?」
他忽然摆出一张委屈的脸,「吸唷,你这样说我我好难过唷!我当然会写你的名子啊!而且为什麽你叫赖仕崴名字,叫我就叫学长啊?难道你跟我比较不熟吗?」
「那是……」
「亏我那麽喜欢你,你却像个陌生人般地叫我,我好伤心喔!」他开始装可怜,又回到那种白痴模式。「我还帮你取了一个这麽好听的绰号……」
「那才没有好听。」
「什麽?你不觉得可爱又好记吗?吸唷吸唷!大家每次聊天的时候都会想到你耶!这样不好吗?」
「不好。」
他哈哈笑了两声。「你真的好像小朋友喔!」
我默默地看着他走回教室的背影,陷入一阵混乱的迷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