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学生会是一群非常奇妙的人组合而成的。
他们每个人都非常随性,说好听一点是放荡不羁,说难听一点就是随便。虽然离评监还有一段时间,但如果要做到最好,剩下时间绝对不够我们做出优秀的作品。何况他们打算所有事情都走专业路线,就像江藤宇说的,我们要做的跟真的一样。
「目标是让观众觉得像是去看国家戏剧厅买票进场的节目一样!」他站在台上这麽宣布,气宇喧腾地。
……可是手上却拿着游戏机。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赖仕崴对於这一切混乱的状态似乎非常习惯,他视若无睹地坐在教室的一角看自己想看的书籍,速度之快,光是这三天下来我就看他换了五本书。每次放学来活动教室报到时,我总是会被不知名的学长姐拉去玩他们正在玩的任何游戏,而他就坐在角落看他的书。一直很爱玩的江藤宇更是嘻嘻哈哈地帮我取了一个奇怪的绰号。
每次只要我在场,大家聊天时,他明明就没在听那个人说话,却总是会边笑边看着我,然後用一种轻浮的语气说:「吸唷吸唷!」
因为我的名子叫希又,念快一点就像台语的「是喔。」
然後一个礼拜过去了,话剧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这天不用集合,让我有点松了口气,一方面我不是那种可以和刚认识不久的人玩得很开的人,在那种欢乐的气氛下令我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另一方面是终於可以和郁晴聚一聚了。
一放学我们就到街上闲晃,路上满满的都是刚下课的学生们,天气已经开始渐渐地有了热度,所以我们决定找一家饮料店坐下来聊天。
一坐下她立刻逼问我到底有没有开始演女石怪。
「没有。」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根本连剧本都还没看到。」
她大吃一惊,「什麽?你都去了一个礼拜了耶!居然什麽进展也没有?那你们平常到底在干嘛啊?」
「玩啊。」
「什麽?」
「他们平常都在玩。」我说。
她简直不敢相信,「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没有,他们真的都在玩。」
「太扯了吧!我们可是都有缴钱给学生会耶!他们居然把我们的钱花在玩乐上面?」她大皱眉头,「我知道了!这一定都是七号的主意。」
我闭上嘴巴,免得说出实情让她更加生气。郁晴非常有正义感,对这种公器私用、浪费公帑的行为嗤之以鼻,如果可以,她绝对会一状告到老师那里去。为了不让自己乱说话,我只好忙着用吸管慢慢喝着杯子里的饮料,一面希望饮料不要那麽快见底。
「七号他从以前开始就很爱玩,我听我之前补习班同学说,他以前在国中的时候就常常缺席,而且好几次都有人看见他在夜店出没。连国中他都可以搞翘课这一招了,这种人凭什麽当学生会会长啊?你看他,一直叫你吸唷吸唷,是跟他很熟喔!莫名其妙!」她开始滔滔不绝地数落起江藤宇,虽然我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但他把集会时间拿来玩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也不敢替他说话。
最後郁晴决定明天放学後到活动教室来找我,顺便看看这个了不起的七号平常到底在玩什麽把戏。
告别了郁晴,我一个人沿着蜿蜒的小路走回家,希望明天他们不要再玩得那麽夸张了,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否则被郁晴看见了,她绝对不会善罢干休的。
我家离学校很近,走路只需要二十分钟的距离,所以附近经常有成群结队的学生出没,也有一些看起来很可怕的小混混在附近逗留。每次走到那个路灯坏掉的街角时,我总是低着头加快脚步。
那个路灯已经很久没有人去修理了,虽然平常都没有人会待在这里,但不知道为什麽,每次只要有人打架闹事一定都在那路灯底下,起初会有人来修复,但每次发生流血事件时,路灯总是会被那些人砸破毁坏,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会来修理了。
那个角落刚好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到傍晚就像是已经深夜一样黑得不得了。现在是晚上六点,天色暗了下来,我拿出手机,胡乱地按着介面,心想至少经过那里时,还有一点微弱的灯光能让我不那麽害怕。
我快速地往前走,打算用最短的时间通过那个地方。这时,我听见路灯底下传来争吵的声音。
原以为是一般的情侣吵架,心里自忖着不要多管闲事,打算迅速离开时,却认出了其中一个声音。
江藤宇?
「拜托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你骗我,你又骗我!」
我躲到旧衣回收的车子後面,眨眨眼睛努力想看清楚黑暗中的两人。女方似乎在嘤嘤啜泣着,但说出来的话却很毒不已。我看见江藤宇一面安抚她,一面不停地道歉,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平常笑咪咪的样子完全不见踪影。
此时我真希望自己是只猫头鹰,能在黑暗中看清楚所有东西。但在我的努力之下,女方的面容还是被我看了出来,我摀住嘴巴,以免自己惊呼出声。
这不是上次他在等的那个女生吗?
虽然江藤宇不停地道歉,但女方似乎一点也没有听进去。「你敢说那不是她的东西?」
「不是,真的不是。」他叹了口气,「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好不好?我无条件道歉,无条件认输。」
「我无理取闹?现在是你错还是我错?你说我无理取闹?」她高声尖叫起来,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母狮子,「你要这样就对了?你真的要这样对我?」
眼看她又开始哭了起来,江藤宇叹了口气,又说了好几次对不起,然後缓缓地将她拥进怀里。
呃,现在是什麽状况?
後来因为气氛实在尴尬,而且看得越久,自己越有种在偷窥情侣谈情说爱的感觉。所以我放轻脚步,悄悄地逃离了那个地方,但那副情景却怎麽也挥之不去。
那是他女朋友吧?一定是。在那些好多好多的听说里,曾经提到他有一位交往了两年的女朋友,不过谁也没有见过那个人是谁,据说江藤宇本人对这位神秘的女孩绝口不提,所以从没有人见过其庐山真面目。
但我却看见了,那个谁也没有见过的神秘女主角。脑袋里浮现那一天江藤宇在校门等她的情形,那女孩有着一头柔顺的长发,笑起来时脸上有着可爱的酒窝。接着场景迅速转换到方才他们争吵的画面,女孩的表情透露着寒气,说出来的话更是像箭一般地句句咄咄逼人。
这样的反差未免也太大了吧?我默默地想。而江藤宇那种唯命是从的态度也大有问题。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为了什麽而争吵,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女方很明显的在耍性子。
江藤宇居然会这样无条件放低姿态?我实在很难想像。即使他每天嘻皮笑脸的,但我一直觉得他能当上领导人的位置,一定有他具有说服力的地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这天晚上我翻来覆去,那副景象却一直在我脑袋里盘旋,挥之不去,让我难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