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因與聿】樹吟謠 — 《穢亂》之十

正文 【因與聿】樹吟謠 — 《穢亂》之十

从猜测出纠缠虞因的【那些东西】是来自廖青义後,林栀就晓得廖青义一定有佩带有非比寻常的护身符,否则一般庙宇求来的符咒,根本无法抵挡秽乱的怨念。

通常都会将平安符做成配件,以方便随身携带。

廖青义并没有佩带任何手饰,他也不像是会在手机上挂个可爱小吊饰的高中女生,那麽最後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林栀一手持枪顶着廖青义的太阳穴,另一手从他粗肥的脖子拉出一条玉制的菩萨项链。

在林栀拉出那项链後,秽乱嘶哑狂乱狂地发出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的吼叫,原先在他们脚边快乐地攀爬,奋力想接近他们的黏稠黑液瞬间退远,完全不敢再接近他们周身。

扯出项链,林栀环顾确定现在情况还在她的掌控,没有人胆敢妄动。

她高高地举起手,将精致脆绿的玉菩萨项链摔向地板,美丽的雕刻化为满地的晶莹碎片。

分神瞥了眼虞因,秽乱已经攀上那家伙的小腿正欢快地继续向上爬升,虞因没有把她给的护身符带在身边,不然秽乱会震慑千年大妖的本体树叶,连接近他都不敢。

──接下来,只剩下她身上让秽乱无法为所欲为的保命符了。

从头到尾都监视着屋内所有人的动作,林栀从自己脖子拉出平安符的袋子,从袋子内拿出采姨本体的叶子,一把揉碎了那片叶子。

在刹那间,蠢蠢欲动的秽乱笼罩了整个屋子,走道的电灯一盏盏快速地熄灭,最後只剩下水晶灯灿烂的光采。

它不愿意太快把最後一盏光明夺走,似乎故意戏耍般,水晶灯彷佛被看不见的巨手推摇,众人的影子跟着摇曳,许多灯饰在摇荡中纷纷掉落。

林栀抬起手格开几个掉落在她身上的碎片,屋里的人都被这突来的变化打茫了,众人恐惧的视线都紧盯着这个超自然现象,很少人注意到她与廖青义这边的情况。

最後巨手的主人似乎腻了,水晶灯被人提拿起,再重重的甩下,水晶灯落在地上时,所有玻璃发出爆裂破碎的声音,彷佛死前最後的哀鸣。

所有的光源都消失,众人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之中。

甩落在正中央的水晶灯,玻璃四散,但众人早已避入角落,没有人受伤。

跟在林栀身边的廖青义正瑟缩肩膀发着抖,整个人紧贴在墙壁上,彷佛想挖出一个坑让自己消失在秽乱的视线。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它就是追寻着你而来。

林栀有些悲悯又有些兴灾乐祸,但随即感觉到苦涩,说不定她的小命也要交代在这里──秽乱没有理智可言,与它交易就像是流着血与鲨鱼共舞一般。

高端的电子门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像是有人用力敲打摇晃着门,门把疯狂的旋转,所有的家俱都发出在地板移动的刺耳磨擦声,那些东西正一寸寸嗅闻着地板,以疯狂的姿态,寻找那个害它们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凶手。

林栀有点难过的摀住口鼻,她的感官比起常人更加敏感,受到的冲击也是最大,一点点逼近的秽乱让她感觉到几乎无法呼吸的难受,【那些东西】带着满是怨恨的恶臭。

林栀也听到身後的廖青义在试图远离她──或者是嗅闻自己味道的怪物──但是没有用的,他今天必定会死在这里。

在所有景物都陷於比黑暗更深绝的秽乱之中、根本无法看见其他东西时,异常地,林栀却这片黑暗的景色中非常清楚地看见了,一双青白的手臂从黑暗里伸出。

那双死白的双手手臂与浓黑的秽乱是那麽地对比,在手臂直直地伸向她,甚至摸索上她的脖子。

林栀的脑袋完全空白,彷佛被狮子咬住咽喉的羚羊,本能的恐惧占据她的脑袋,什麽也无法思考。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交代在这里时,那双手掌却放开她的脖子,甚至温柔地抚过她被廖青义掴红的脸颊,直直地伸向後方,林栀感受到青白的手臂擦碰皮肤时,那像是从冷冻库出来的寒冷温度。

还有非常细微地,如同海水般咸腻的气味。

接着她听见廖青义惊恐的叫喊声,因为她与廖青义的距离太近,她甚至听见手掌缓慢收紧脖子的喀喀声,还有他卡在喉咙深处无法喊出的嘎嘎求救声。

时间过了很久,或者只有区区的几分钟,廖青义疯狂地挣扎着,他的脚踢倒了身旁所有的东西发出噪音,因为缺氧而痛苦的抓挠脖子及地板,在脖子及地板留下纷乱的撕抓肉体或者是石板的声响。

抓挠地板的频率越来越慢、卡在喉咙吸不进空气的窒息声越来越低,最後一声的脚蹬打地板声音、如同脱水即死的鱼最後一次奋力拍打尾鳍,一切归於宁静。

那双手臂回到了漆黑的秽乱之中,林栀失神地望向手臂消失的方向,虽然她无法看到任何东西,但是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东西在顺着小腿缓慢的爬升。

林栀想要後退远开它们,但像是灵魂脱离身体一般,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非常缓慢地,那些东西已经爬到腰部,而且每上升一点距离就越加缩紧,冷汗从额际滴下,林栀有一种沦为刀上鱼肉的绝望感。

她突然很荒谬地想着,如果毅桐表哥收到她的死讯会不会落泪?

一定会的吧,然後会让整个家族跟她一起陪葬──真不希望努力这麽久之後,还是走向这个最糟糕的最终结局。

内脏传来快被挤爆的束缚感,那些东西却依然往上爬升,缓慢地一点一点挤压着肋骨,秽乱喜爱玩弄人类,所以不会让猎物死得痛快──因为它们要让猎物们体会曾经历过的痛苦。

这个绝望的时刻,又是那个如从水底发出的气泡声音传来。

『──住手。』

意外地,秽乱不甘地退开,带着渴望见血肉的杀意离开了小屋,月亮的蒙蒙光亮从窗户穿透进来,彷佛神赐下救赎的光芒,映亮这个被诅咒的地方。

秽乱离开之後,除了已经毁坏的水晶灯,屋内的灯纷纷恢复运作。

廖青义全身湿淋淋地僵直躺在地上,双手向前像是在抵抗着谁一般停摆在半空,整张脸涨大发黑,扭曲的脸孔混和了憎恨、恐惧和绝望,跟那些被他直接又或者间接杀死的人如出一辙。

「栀姑娘,你可真是乱来。」猎犬带着一贯颓废的神色走向林栀。

绑着虞因他们三人的绳子和手铐,早在刚才断电的短暂时间内被猎犬解开,他们受到来自秽乱的冲击没有敢和【那些东西】谈判的林栀来得多。

林栀跌坐在地上,刚才与死神擦身而过的感觉太恐怖了,她现在还无法停止颤抖,明明知道,现在必须处理廖青义死亡的事情以及许多後续的问题,但是她却无法停止牙关间的打颤。

她还没有从畏惧死亡的本能回复。

「那种鬼玩意儿可不是『你好喔来一起喝茶聊天宰了你仇人吧』能沟通的东西啊,差一点你就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踢了踢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保镳,猎犬随意拍了拍林栀的肩膀,被她一把打掉。

「姑娘家玩什麽刀枪、回去记得收好啊。」把林栀一把从地上拉起来,猎犬扳开她死抓在小型手枪上的僵硬手指,关起保险,帮她扣回手腕上的金属链带。

「接下来要赶在两方人马赶来之前,抹除这里的痕迹,啊啊、真是麻烦啊,为什麽苦差事都是我在收尾──」猎犬发着牢骚开始环视整个地方,思索着要如何下手,现在他们的栀姑娘还在浑身发颤着,事情的後续处理不能再依赖她。

「喂,你们两个。」他对着两名少年指了指林栀,「带着这个看起来快昏倒的家伙快离开这里。」

看向那依旧抱着手臂,无法克制颤抖的女孩,猎犬突然很想叹气。

栀姑娘太好强了,她跟成年人不相上下的成熟思想,才让他们这些下属常常忘记她只是个就学中的女高中生…

──还只是个没嚐过更多生死离别、没过尽欢笑泪水青春的孩子。

为什麽要让一名本该在羽翼保护下的孩子,处理这些残破的烂事呢?

猎犬难得收起颓然的气质,满脸无奈的表情搔搔头对他们三个年轻人说道:「本来就不该让小孩子踏入危险……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再多信赖大人一点啊。」

「剩下的就是大人的责任了,你们几个就快滚蛋吧。」他们就这样被猎犬毫不客气地踢出门。

猎犬露出苦笑,若是大人们可以为孩子们撑起清净的天气,林栀又怎会独自面对厉鬼集合而成的秽乱、甚至差点将青春的灵魂献祭在这栋满是丑陋与罪恶的屋子里?

扫荡家族内的毒瘤本来就是大人们的责任,但是为什麽,最後将这个重担一肩却是一个未满十八的瘦弱少女呢?

猎犬习惯性摸向胸前放置香菸盒的口袋,摸空时才想到在被抓进来的时候,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得一乾二净。

好吧,想太多也没有用,先「整理」这个地方吧。他绝对会让警方与媒体得到令他们满意的「犯罪现场」。

至於栀姑娘的事情,之後再跟神隐和其他人谈谈看吧,那些家伙好歹也是个脑袋清晰的大人,应该能想出让栀姑娘暂时远离这些麻烦的办法。

被猎犬踢出门的二个少年面面相觑一会儿之後,骇客少年表示要走另外一段路叫熟识的朋友来接送,与他们道别後离开。

虞因决定先去牵他的机车,林栀异常安静地跟在虞因身後。

走了一小段路终於远离廖青义的住宅,并到达虞因放机车的地方,林栀突然拉着虞因的衣角,虚弱地扯了下,在引起他的注意後,将手机递过去。

『请帮我挂急诊,谢谢。』

然後,一头栽向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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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突然想到结局可以怎麽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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