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探手,沿着壁面往前走,事实上已经在这个空间绕过好几圈了,只是没有想要的收获。
看看手表上的时间,显示在这个地下空间里已经整整过了廿四小时。
很饿,也很渴。
……没道理,应该会有出路,再不然地面上那位暴力阿姨应该会把我提上去,该不会他忘记了吧?姊姊也还连络不上……奇怪,这地底也不深,怎麽会没有任何讯号?
「哎,这时候那些几十亿的存款都救不了我。」明明很渴还是想出点声音……实在太安静了。
【喂,绪方,你在干嘛?】一屁股又坐回地上。
遥远的住宅区内,魂魄回应:【看着你刚与两亿的订单失之交臂。】
【嗯?雇主是?】两亿只请我干一票?大单子啊。
【不清楚,】顿了顿,看向身边的光:【我没办法移动滑鼠。】
【所以你在我房里了?】想了想……随即哀叹:【可你也没法救我。】有人帮绪方开门吗?会是谁进去啊?
【你自求多福。】
即使是在如此境地,玛瑙的眼珠子依旧是琥珀色的,漂亮的眼睛转了转:【喂,我这次可能会死掉耶,你就不会说点别的?】
【你死了我去找小七。】
「我靠!谁跟你说这个!?」死没良心的执念。
诡异的交谈形式中,双方都顿了顿……末了,还是玛瑙打破沉默:【好啦,我再试试,四处都收不到讯号,太奇怪了,明明我的装备都是自己研发的最先进款……不至於吧。】
听着玛瑙的状况,绪方想了想:【陷阱或许是障眼法,你根本落入别的念能力者手中了?】这小子有时候会被自己的小聪明蒙蔽:【眼见,未必为凭。】
半晌,玛瑙似乎想通了什麽,打起精神拍拍脸:【是啊……我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再试试。谢你啦大叔!】
没对遥远的那声大叔做出什麽反应,绪方观察着刚刚进入研究室的光。
其实在看到小光拿着棋盘进门的当口,就知道对方已经发现自己的存在了……
【玛瑙,】
【干嘛?】
绪方的眼镜折射出周围电脑萤幕的光,回答:【你得快些了,我有一局棋,必须下完。】
【好啦,我在努力啊。】可是真的很饿啊。
【还有,看你长大是件很有趣的事。谢了。】
【哈?】
【快些吧。】
光没在玛瑙房里看出什麽,几台电脑传来低低的运转声,看到那封价值两亿的信件,光想了想,没有点开,只是移动滑鼠将视窗暂时关闭,接着坐到电脑桌前寻找联络人。
……如果我是玛瑙,会找谁与我分担困境?
小七。
光正这麽想的同时,萤幕跳出一个对话框>>你出来了?我才想跟两位叔叔求救。
光眯眼,嘴角带上些许笑意,思索了一下,动手>那里真不是人待的。
小七继续传出讯息>>我们研发的耳机坏掉了吗?你都没回应。还是被念遮蔽了?
光想了想,不大确定该怎麽回答,所幸小七自顾自地继续打>>总之能出来就好,以我们俩的身手还是别动雾隐流,当然五角大厦那种地方也不是我们能身体力行潜入的,还是以音波或网路攻击比较安全。
光看着画面上那串字,回想起雾隐流现在的状况……俊秀的脸抽了。自己少年时代顽皮是一回事,看着孩子辈的搞破坏又是一回事,况且又是雾隐流又是幻影旅团……
随後,光起身,也没打电话给小七确认所有状况,迳自走出门去。
只是在开门与关门之际,光顿了顿……
「精次哥,你在吧?」低低的说了句,想想又无奈:「即便在你也无法有所动作,只能等那小鬼回来,继续未完的对局了。」
看着虚掩的门,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绪方没有在跟出门:【一定。】
……你我的本因坊战,第四局,一定要完成。
「今天到此为止吧。」亮收拾棋子。
「……谢谢老师。」内田低头……老师应该早就发现我这几天的失常了。
「你心思不定。」
「……嗯。」
内田默默地收拾棋盘,半晌没等到老师再度开口,於是行礼後,准备将茶水也收拾整理,刚起身却听老师再度开口:「很久以前,在这间棋室……」
「是?」
内田规矩地再度正坐,茶水静静地放在托盘上,只是棋室里再度陷入沉默。
亮转头,看着户外庭院。
外头尚留半数的保镳巡视,鹿威轻响,夏日里白云的影子缓缓在草坪上游历……亮看着熟悉的景色,似乎回忆起许多往事。
「很多年前,在这间棋室,我的老师告诉我,」亮转回头,面向一个棋盘之隔的弟子:「凡事遇到波折必须先稳住自己的阵脚,行有余力才能帮助受困的对象。」
「老师……」是前塔矢五冠王。
思绪似乎回到现实,亮双手抱胸,俊逸的脸庞沉稳却不严肃,令人安心彷佛受到引领:「我不清楚你有什麽迷惑,但我也曾少年心性,多少能了解一些。」顿了顿,淡淡微笑:「玛瑙?」
不过是一个名字,内田茜却觉得整个人傻了……良久都不知如何反应。
……塔矢老师,您揭穿女儿家的心事,也太过直接了……唉。
「是光老师吗?」我才不信塔矢老师有这麽细心,他的心思都用在光老师身上了。
亮似乎发现了什麽,笑着起身,立在长廊上,观赏墙边的仙人掌:「你跟仁志都称呼光老师,看来我当初限制夏木的束缚至今还存在。」虽然光与夏木早已经能好好对话了,但还是习惯性保持距离。
内田依旧跪坐,身子转了个向,也面向庭院……心思一转,知道老师刚刚是默认了自己的推测,便也坦白:「……我……确实很担心他。」
没有替弟子解决忧虑,只是自顾自地说:「三个徒弟里面,你是资质最好的一个。」不说女流,即便在男子里面都是万里挑一了:「夏木跟仁志差不多,只是夏木的经历使然,逼迫他早点绽放光芒,仁志跟光一样……要说选弟子,光确实比我幸运,选了个连心性都相像的。」
内田思索了数秒:「嗯……我认为棋士本都重视心性,其中本因坊一派最为明显;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光老师跟小池前辈,都有源於本质的光泽。」
「那你呢?」亮回首,笑看小徒弟。
「这……」突然要说自己如何,还真不知道怎麽说。
「单就聪明伶俐,你甚至与玛瑙不相上下,以踏上围棋这条路的决心而言,你超过夏木,或者该说……」亮又笑了:「你有深爱围棋的才能。」
「……老师……」第一次知道,原来我在老师心中,有这麽高的评价……
亮回首,这回是看着巡逻经过的保镳点头致意,一边开口:「你不了解自己的长处,不知道光芒在哪里,要如何喜欢自己?若你不懂得如何喜欢自己,又怎麽能期待别人也以同等的喜欢相待?」
「老师……」内田瞠目结舌……老师在用围棋,教我谈恋爱?
「怎麽?我有说错?」
「不,没有。」再度欠身。
「收拾一下,出发吧。」语末,已经离去。
惊讶於老师的用词,内田再次行礼……老师不是说『回去』,但我想自己明白他的意思。
收拾情绪,再度出发。
光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内田收拾杯盘,看看厨房里的背影,又看看立於长廊的亮……来到亮身边:「亮,对小茜说了?」
亮低头,苦笑却也甜蜜:「总觉得我们这趟回来後,越来越老夫老妻,忙着为儿女的事情操心。」那边是仁志与佑辉,这边又是小茜与玛瑙:「我都觉得自己老了。」
「哈,那亮还要更加操心了,现在连小七也不太安分。」
亮闻言,睁大眼睛看向光:「小七与仁志是最『正常』的两个了。」
摇摇头,光无奈摊手:「你要想,仁志、夏木、佑辉……这三个虽说按师徒而言小我们一辈,但其实比我们小没几岁,自然可靠些……佑辉到近几年也很少炸毛了。」
「我承认你说的没错,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这趟回来他们事情特别多,会不会几个人联合起来,正在进行些什麽?」
光偏头,想了想:「想太多了吧,他们虽然因我们的关系都照过面,真要说熟识到能共同做些什麽,实在没有共通点。」
亮揉揉额角:「也对……说吧,小七怎麽了?」是该考虑让酷拉皮卡他们把这两只领走的时候了。
「前情省略,总之,玛瑙似乎陷落在雾隐流了。」
翠玉色的双眼看向光,末了又回首看向厨房……两人停止交谈。
直至内田擦乾双手,走出厨房,拎起自己的手提包,与两位老师道别後,方又继续。
「让他自生自灭。」亮有点怒了,不想管……刚从中国回来就一堆事,我还要帮光找琴!
「其实我也这麽想,说真的,玛瑙没经过什麽历练……网路那种根本不算。」光歪了歪头,伸展了一下四肢:「我看他猎人执照拿得太顺手了,人生实在没经历过坎坷,行事才会这麽不经大脑。」
光说着,语调弱了下去……若自己无忧无虑地持续幼年时期的王子生活,是不是也会跟玛瑙一样?也难怪酷拉皮卡把孩子丢给我,毕竟本来也是由我而生的……即便是现在,我只要有心就能感应到玛瑙的状态。
「那小子如何了?感觉得到吗?」亮也知道这种奇妙的感应。
「状态很糟,」闭上眼,细心感应:「似乎相当饿,在很黑的地方,但死不了。」
「死不了就不用管他了。」亮结论。
「另外还有件事情,」光的语调未变,亮却能听出即将要说的消息很重要:「精次哥回来了。」
两人之间静默了,静默地凝视彼此的眼睛。
长廊静默了,风也静默地流动。
庭院的鹿威再度敲响宅邸的静默。
良久……亮突然动了,直至光轻叫出声,保镳们看过来,又尴尬地把眼光挪往他处。
亮以极快的速度凑上前,咬住光的唇,辗转着轻抿、品尝、啃噬……甚至想吞咽……
「他现在在看着吗?」虽是敬重的师兄,却也是情敌。
「亮,」没理会已经红肿的唇,轻握住恋人的手……安抚:「我们约好,不隐瞒彼此,所以我才说出来,精次哥应该是只有玛瑙看得见,小七我就不知道了……当然我也看不见。」
「……」
极轻的耳语,万千真诚:「亮,我的心,你知道的,」亮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不安了,说起来我还真为此感到有点甜蜜……一点点:「要对局吗?还是我拉琴给亮听?亮……现在想要什麽,我会陪着你,但我希望亮记得,你才是我深爱的、唯一的人。」
看着光那担忧的双眼,半晌後……亮无奈一笑,探手摸了摸光的眉梢眼角:「真是,这样真情告白,也不怕他听见。」
眼珠子一转,无辜:「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已经很久没像孩子时那样,老想霸着你了吧?」
温柔浅笑:「不管亮有没有霸着我,我都是你的光,不是吗?」
「也对……光,我也是属於你的。」
相视一笑。
「难得就我们俩,下棋吧。」
「好,来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