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幸福嗎? — 你幸福嗎?(10)

正文 你幸福嗎? — 你幸福嗎?(10)

所谓近乡情怯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吧。离开家乡,想想,也十年了。逝者如斯夫,一转眼,早已是准新娘。

十年前,我还只是个迷惘着未来的少女。大考将近,我却连一点想法也没,任凭一次次的模考成绩单中的参考校系左右着我的人生。那一年,我万般没想到自己会为了己慾,选了个名不见经传的私立大学,一离家就是十年。

十年後的今天,不敢说自己顶着多大的光环回乡,但好歹也是洗出了一个上得了台面的硕士学位,并荣获十大杰出青年之一的女创业家。只是,十年的光阴过去,意外的是家乡的发展竟没有我想像中的快速。

眼前这个火车站,几乎没有什麽改变。说得好听,是保留原有的建筑特色、传承文化。但说得难听点,家乡发展的停滞不前,早已是众人皆知的事实。眼前几乎数十年如一日的风景,令人不知该哭该笑。

出火车站後,约走个十多步路,我看见那充满回忆的电影院,赫然发现它贴出了停业公告,一大批人群挤着要拍留念的照片,象徵该院阶段性任务的完成。

「游客?你也慕名而来,准备留念啊?」身後一名男子礼貌性的搭话,从穿着可以看得出来应该不是个事业有成的青年,我们的年纪应该相差没多少。

「没有,我只是回乡了。十年的时间,似乎没太大改变,却又好像全都变了。」严格说来,我并不算是个过客,但此刻望着人潮与电影院,却留有犹如过客般的心境。

「嗯……,我们这县部分地方真的有改变喔!」看得出来他没离开过这个地方,眼神彷佛是在说,『这地方真的很好喔!出生在这,我很幸运!』。

「你是在地人?」

「我没离开过这。」

简短的对话结束後,两人陷入一阵沉默。又或者,只是各自有着各自专注的地方,因为太过於专心,而忘了要继续对话。约略十分钟过去,看了看手表,我也该离开市区了,我该到更符合我家乡的地方看一看呢。

「要走了?」

「恩。」

「小姐,你,是不是那个杰出创业家啊?」

「我是,怎麽了吗?」

「所以,你是我同学?」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麽形容他现在的表情,硬要说的话,现在的表情充满了喜悦、哀伤以及激昂。

半路遇到装熟的人不是第一次,但这个人又好像真的在哪看过,似乎真的是我认识的,但他到底是谁啊……?

「不认得我了吗?我是阿泽。」

「阿泽?高中那个阿泽?」

「对!」

……,想不到他是阿泽。印象中,阿泽一直是个成绩不怎麽样、有点憨厚又沉默寡言,上课总是过没几分钟就不小心睡死的人。後来,听当时的好姊妹说,他其实一直很喜欢我,只是没勇气告白。这样也好,省得尴尬。

「呵呵,不好意思,我没认出你。过得好嘛?」知道是个老同学,当然得嘘寒问暖一下。

「还可以。一直都留在这儿读书、工作,虽顺利拿了一张学士学位,却还是没有自身专业,依然在高劳力产业担任基层,惭愧。」看样子,他应该是真的过得满普通的。

两个人结束了话题,各自道别,基於礼貌,也各自留了连络方式。十年前,我们曾经是天天在一起的同班同学。十年後,见面的我们竟与陌生人并无二致。或许,缘分这种东西并不存在-至少在别离的刹那,化为灰烬。

回故乡之旅,我除了回家看看父母、街坊邻居外,主要是去会会在母校服务多年,准备退休的班导-也是目前母校的学务主任。

一踏进母校,嗯,改变很多。铜像变成了艺术品,原先的制服也再版过了,该走的老师都走了,整座学校在少子化的冲击下,学生数约是我记忆中的四成而已。

「Boss,这是你今天的行程表。请您过目。」我的助理打断了我追忆的情绪,公事公办的企业制度下,今天的我完全失常。

「抱歉,一时恍神。」我仔细揣摩助理的心思,我想,她应该觉得最近的我很不一样,按照她平常八卦的个性,八成是在猜我有对象了。

「嗯,就按原定计画吧。」

我并不是个工作狂,只是喜欢把自己搞得没有闲暇时间,才不会让自己有多余的时间胡思乱想。

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冷酷而又多愁的人,矛盾的个性使得我必须将後者隐藏,保护自己也保护别人。

话又说回来,那一趟返乡之旅後,小泽满常传简讯给我的。公务繁忙的我,可能两三天才会回他一次,甚至直接不回。但变得比较敢与他人接触的小泽,似乎不介意我是否会回,只是一厢情愿的传着带点暧昧的简讯。

老实说,我不介意他旧情复燃般展开追求,只是,他的能力,真的足够让我延揽成员工而不会被说闲话?我还真没自信他的能力,足以胜任我们公司任何一个职务。

「Boss,有一个自称是律师的人要应徵本公司的法务部门。」一名内定要升为主管的行销部专员向我报告,看样子他并对工作的企图心只能算是勉强及格,无缘升为高阶主管,顶多只能当个中阶主管。

「好,我等等亲自面试。」

「那,我先去忙了。」

前往面试的会议室的途中,我不禁对这号人物有了主观的想像-我希望我们公司的法务新血,除了专业外,还要能拿捏沉稳与活泼间的分寸。过犹不及都不好,死气沉沉的法务部门,可不是我想要的。

打开门之前,我光看门後的影子,便能初步认定这人并非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更像是那种会替搞社会运动的人担任律师的法律专业人士。

「是你?」打开门後,我傻了。小泽?他怎会在这。

「意外吗?呵呵。」他笑着,似乎在嘲讽着我的轻视。

「你不是说你只是个劳力阶级的小员工?」

「我的确这麽说过,但,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

「刚入社会後半年,我真的觉得好累,当那种工人没什麽前途可言。我为了逃离那个苦海,发奋苦读考上了後段国立法律系的硕士班,因为没有什麽法学经历,所以硬是读了四年才毕业。不过好险,因为我很努力,所以我学杂费、生活费全靠在校期间帮人解答法律问题来赚取询问费,养活自己。」他开始讲述属於他的过去,老实说这种逆转胜的故事我听到不想听了,大致上故事会紧绕着觉醒、浪子回头等关键因素不放。

「嗯,所以你现在?」摆出一副没兴趣的样子,并非我残忍,而是我没必要对一个求职者掩饰自己。

「东华大学法学硕士、半年前刚考过律师资格……。」看样子他的态度比较像是在面试工作了,老实说,即便他还是吊儿郎当的态度在面对我,我想我还是会给他过吧。

面试结束後,马上录用并隔天上班,这是我对他的宽容,也是对他埋首苦读的赞同。

面试过程,他说了很多,也因为这场面试,我重新认识了这个全新的他。

「话说,你为什麽会突然想认真念啊?这不像你。」面试时,我好奇丢出了一句不该丢出的问题。

「你还记得吗?毕业前,你无意间说你不喜欢比你笨的男生。」他的眼神骗不了人,他还爱。

「嗯,我说过。可是,关联性在?」

「那时候,早就考完统测了,我也很确定自己的分数只能靠学校的关系考上家乡的私立学校。我很难过,一直到了大一结束我还是觉得我是个废人。後来我振作了,我希望我再度遇见你时,我是有能力的。事与愿违,我即便努力的念,还是因为校名而找不到好工作。」

「呵呵,所以你就又去补学历?」

「算是吧,我不知道要念啥,就找了个可以不用念太多英文/数学的院所,找啊找的,就找到了法律学系了。」

「嗯,你录取了,明天上班。不过在最後,我想问你最後一个问题。」

「嗯?」

「你还爱我吗?」

「爱。」

「但我仍不喜欢比我笨的男生。」

说完,我走出了会议室,内心是高兴的,我很确定,他会追上我的脚步,然後名正言顺的成为我的另一半。

进入公司後,他比任何人都努力,也比任何人都还要任劳任怨。一年後,他升为法务部门的中阶主管,法务部门共二十多个员工通通没有意见。这是第一次公司在升迁时,完全没有反对声浪的奇蹟。

又过了一年,那年公司过得不是很好,接二连三的被告。他率领的专案小组,帮助公司在法庭中争取到最好的结果,也因此,同年度他成为管理法务部门的主管-法务部门的副总。

为了庆祝他升格为副总,我们到了一家平民餐馆用餐,一开桌没多久,灯图然暗了。

「Boss,不对,小雯,现在的我,是否足以成为那个可以让你喜欢的男生了?」他在公共场合,选择跟我告白。

「不。」

「为什麽?」他的脸变了,变得沉重。

「因为…你已经是个男人了。」

那晚,我不知是被这个告白冲昏了头还是真的疯了,我吻了上去,无预警的他从惊恐到接受,我们缠绵了很久,直到结束才发现餐厅里的人都在看。

一年後,我们结婚了,他的故事成了散文,结婚的消息连香港的媒体也争相报导。

二十年後,我才五十岁,经营的公司成功打进国际市场,并晋升台湾前十大富翁。那年的我可说是最风光的时候,但好景不长,同年,我被宣判血癌末期。

一年後,我走了。我并没有留下太多财富给子女,而是用一年的时间,写了一个属於我的故事,留给子女。

写结尾的时候,我问小泽:「老公,娶我,你幸福吗?,」

「幸福,我曾经很幸福。」他的眼眶泛泪,他知道,他快留不住我了。

出书後的隔天,我在睡梦中过世。

「爱情的力量真的不大,它没办法挽回我最爱的你,你还是走了。但,爱情的力量也真的好大,它让我因此认真的面对人生,成了人生胜利组。可到了现在我才明白,一个人对爱有多深的领悟,就能得到多大的力量。」这是,我在死前的前一晚,他牵着我的手,说的最後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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