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我见过，最傻的人。
傻得让我在不知不觉中，也把整颗心都交给他了。
我们两个实在太过相像，我总是能够在他身上看见我的影子。
看见一份义无反顾的执着。
那样温柔而坚定，那样的心甘情愿，宁可自己遍体鳞伤，也情愿在原地守候。
守候着，一个从来不愿回过头面对自己真实情感的人。
这样的我，还能不能抛开一切，为了就在眼前的幸福，勇敢一次？
手机萤幕又亮了，来电显示是沈禹维。
「海若……」
我一接起手机，另外那头便传来一道悲伤的低哑嗓音，轻唤了声我的名字。
「求求你救救我……」他哭得像个孩子，拚命苦苦哀求，「我真的不能失去她……」
「我也想要放下，我也想要试着忘掉她，可是不管我怎麽做，我就是做不到，海若，你救救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我从来没见过沈禹维为了谁这样哭过，即使是他那前两任的女朋友，他也不过只是难过了一段时间，但不曾掉过半滴眼泪。
要有多爱一个人，才能让一个阳光的大男孩哭得如此悲痛？
「都会过去的。」我轻轻说道：「总会过去的。」
「你一定会再碰到更爱你的女孩的。」
「不会有了，不会再有了……」
「这十个月全都是假的。」他哭着哭着突然又笑了，笑声不停的在颤抖，「全都是假的，说什麽永远，全都是假的……」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只留下漫天的茫音。
我哭了。
当初我也是这样哭着求阿甯，要她把梦漓还给我。
甚至在她面前失声痛哭，无比卑微只为挽回。
现在往事重新上演，我却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为了程梦漓而每天以泪洗面的杜海若了。
没人比我更了解沈禹维此刻的感受。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声声刀子似的叩在心坎上，窒息般的难受。
当初以为他能替我延续的缘分，当初以为他能被珍惜的真心，没想到，到了最後，我们却还是走到了相同的结局。
倾尽所有，最後也还是成了一无所有。
曾经坚信的地久天长，终究还是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她实在太残忍，一而再、再而三的说着那三个字。
对不起。
恋人间，最甜蜜的莫过於，我爱你。
最残忍的，也不过是那轻描淡写的三个字。
不爱了，她潇洒离去。
他却跌入万丈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一颗只为守护对方的真心，终究还是碎得如此不堪。
当初以为刻骨铭心的承诺，再回首，却已成灰。
而漫无边际的绝望将他整个世界连同灵魂，一起啃噬殆尽。
永无天日。
※
「怎麽啦？怎麽看起来心神不宁的？」
「莫尧。」我低低的唤了声他的名，目光却牢牢锁定在正和同学们嘻笑打闹的梦漓身上，拳头握得死紧，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麽？」
「不管我等等做了什麽，都不要阻止我。」
不等他回应，我便站起身直直走向梦漓，接着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拉到走廊的角落，力道之大，她忍不住吃痛的甩开我的手。
「海若你弄痛我了，你到底想干嘛啦？」
我直视着她无辜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眼眶却烫得让我想要放声尖叫。
「你快乐吗？」
我凝视着她，千言万语到了最後却只化成了如此简短的一个问句。
「什麽呀？海若，你到底怎麽了？」
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喉咙烧得难受，难受的只能笑着，「你会痛吗？会难过吗？还是狠狠踩碎了两颗对你一点价值也没有的真心，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的脸色变得很苍白，望着我的眼神却很平淡，「我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你们。」
「一句不知道，可以抹煞掉所有你带给我们的伤痛吗？」
我咬着牙，拚死忍住想落泪的冲动，直直的望进她的双眸。
「当你嚷嚷着谁变了，谁不再像从前，谁不懂得站在你的立场为你着想的时候，你又试着为谁想过了吗？当你忙着检讨着谁，当你在和其他人嘻笑打闹的时候，被你抛下的她，痛了多久，你知道吗？当你只会逃避，只会说不知道怎麽面对的时候，被你如此对待的她受到多大的伤害，她的真心被你狠狠践踏成什麽破碎不堪的样子，你曾经好好正眼瞧过吗？当她因为你的绝情而跌入万丈深渊，痛得不断流泪，连呼吸都像奢求的时候，你却不闻不问，彷佛一切都是假的，腻了，找个理由就丢了。那种拿刀凌迟在心口，深入血脉的痛，你能体会吗？她整整一年都活在绝望里，在人前却还得微笑，她忍得骨头都几乎要迸裂，还是只能笑的时候，你正露出灿烂的笑容，残忍的踩着她的心，快乐的笑着。当她走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每一步都能扎出她五脏六腑的痛时，你却连回头看她一眼都嫌多余。」
我扯开一抹苦涩的微笑，终於潸然泪下，「现在的沈禹维已经成了当时的杜海若，你还想再做到什麽地步才甘愿？」
她也哭了，我却分不清她脸上的泪水是出自於愧疚还是只是在演戏。
梦漓，我还能再相信你的真心吗？
「为什麽不回答我？现在的你快乐吗？踩着别人的真心往上爬，你快乐吗？」
我发了狂似的对她咆哮，眼泪疯涌而下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恨她的。
眼前一片模糊，我哭得快要喘不过气，却无法从浓烈的悲愤情绪里抽离，只是一个劲的冲她吼，「你有什麽话就全说出来，不要什麽也不说，什麽也不做，却背地里在我心上划下一刀比一刀深的伤口，你知道我有多痛吗……」
梦漓没有回答，眼泪却越流越凶，我想相信她对我还有一丝丝的歉疚，但是我已经不知道，该怎麽再相信她了。
我们的友谊夹杂了太多太多的谎言，那些碎了满地的承诺也无法再重新拼凑。
再也无法完整了。
「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算我求你，不要再用同样的方式伤害一个真心待你的人了。」我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泽，深吸了口气说道：「你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说完我便转身跑开，我终於第一次学会先转过身，把背影留给她。
哭也哭了，痛也痛了，她再绝情，至少也曾是我最在乎的人。
再继续记恨她，也没有意义了。
再见了，我最亲爱的朋友。
再见了。
我只想在还能骄傲的时候，微笑着谢幕。
「杜海若你这只大蠢猪！」
我一回到教室阿甯迎面就给我来个巴头大绝招，我一脸哀怨的摀着头问：「干嘛呀我又做错什麽了？」
「阿你都已经狠狠飙她一顿了，是不会再买一送一免费送她个巴掌喔？真的败给你欸！」
我笑了，笑着笑着，却又笑出了眼泪。
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麽一天，能把我心中所有的痛全都吼出来，而且还当着梦漓的面。
也算是没有遗憾了吧。
「你不夸我做得好吗？」我笑得泪流满面，笑容却是幸福的，「我真的觉得我好勇敢喔，你不觉得吗？」
「笨蛋，想讨抱抱怎麽会是找我。」
阿甯对我露出温暖的笑容，看了默默走到我身边的何莫尧一眼，便又很没义气的跑走了。
讨抱抱不找你难不成我找他吗？
我真的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但一触到何莫尧眼神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却再也止不住。
「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一直做一些犯规的举动啦！」我边哭边笑，活脱脱像个刚从精神病院放出来的疯子，「昨天那封简讯我都还没跟你算帐，到底谁准你发这麽煽情的简讯的？」
他耸了耸肩，只淡淡的对我微笑，「感动到哭成这样还嘴硬，不是跟你说了，我想守护的是你的笑容，而不是你的眼泪吗？」
居然能把这种话毫不犹豫的当面说出口，我真的彻底投降了。
「……虽然你说话真的很肉麻，可是我还是想跟你说谢谢。」
谢谢你，愿意守护着如此软弱的我。
谢谢你，总是在我痛苦难受的时候，用你一贯的温柔给我满满的力量。
谢谢你，把我也放进你的生日愿望里。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从来不是一个人。
「一切的一切，都谢谢你。」
他又笑了，深邃的眼眸满载着温柔，尽管我的眼泪还是止也止不住，却不再觉得悲伤。
「海若，你还恨她吗？」何莫尧的语气很轻，我摇了摇头，浅浅笑了，「我刚刚会那麽失控，只是因为气不过罢了，但当我看到她的泪水落下的那一瞬间，哪怕那眼泪不是出自真心，至少我已经把所有的痛都说出来了，也算没有什麽遗憾了。」
「再恨，也不过说明我有多在乎她罢了，既然她曾是我那麽重要的人，我又何苦再继续难为自己，折磨彼此？我之前都已经沉沦了那麽长一段时间了，早该放下了不是吗？」
「谢谢你。」我一愣，不明所以的望着他，「有什麽好谢的？」
「谢谢你把原本那个开朗爱笑的杜海若还给我啊。」
我觉得我真的快要崩溃了。
但是这种感觉，我却一点也不讨厌。
也许我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渐渐习惯属於太阳的那份温柔了吧。
「欸，你知道我为什麽要特地帮你过生日吗？」
「那你在说之前要不要先把刚刚没讨到的抱抱讨回来啊？」
我还来不及反应，他便一把将我拉进怀中，没有半分犹豫，而且嘴角还不自觉地扬起，简直笑得跟个色狼一样。
我忍不住笑了，这家伙什麽时候跟梁诺学得厚脸皮，真是糟糕。
「因为，我也喜欢你，所以希望你在我身边时，是快乐的。」
望着他满足的笑脸，我轻笑道。
所以这一次，我选择紧紧抓住他的手，抛开一切，勇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