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男廁的角落 — 男廁的角落<26>—咱嬤孫仔緣分只到這

正文 男廁的角落 — 男廁的角落<26>—咱嬤孫仔緣分只到這

爷爷因为外伤,造成了延迟性脑出血,经诊断後判定为急性硬脑膜下血肿,造成脑压过高,由於脑部肿胀的关系,医生在手术的过程中移除了部分颅骨以纾解压力,不过在昏迷指数的判断上只有三,是因为之前因冠状动脉手术而服用抗凝血药剂所导致的结果。

医生宣布了这个结果,也等同於宣告了爷爷的死期。

雨晨还来不及为阿嬷附身在小柔身上给她解围而感激,就必须要面对至亲的离开。

「想抹到那个查某囡仔搁抹坏,可以附身在她身上嘛表示我跟伊会合!」阿嬷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小柔的身体,而爷爷的病床已经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

雨晨已经没有力气去回应阿嬷;她的视线只剩下躺在病床上脸色泛白的爷爷,原本是为了感动而哭的她,泪水再也止不住的落下;爷爷!上次见面的时候不过几天前,当时他还好好的、好好的!

爸妈与大姊见到这一幕几乎都是立刻哽咽,莫维与小柔也是一脸难过。

阿嬷在众人看不见的情况下接触病床上的爷爷。

「啊……阿泉,我来接你了。」雨晨听得很清楚,阿嬷说话的时候只是感叹,就像是终於等到了这一刻,如愿以偿的感觉。

「阿嬷,哩在作啥?」她哽咽地几乎说不出话来,闽南语被她含在嘴里。

但阿嬷听到了。

「小雨啊,哩甘知影,我等这个时阵等真久啊。」阿嬷的手触碰爷爷的额头,那虚无的手直接伸进了爷爷的脑袋!「可能哩没法度接受这个结果,不过,对阮来讲,这是最好的结果。」

「啥咪最好的结果!阿嬷,哩抹使安捏!」她突然冲向病床尾端,让推着病床的男护士吓了好大一跳;她想去拨开阿嬷的手,但是却扑了一个空。「哩抹使就安捏把阿公带走!」

「小姐……」男护士跟医生想把她拉开,但是莫维跟小柔很快地制止他们;并且替她解释:「她有阴阳眼」!「她正在跟已经过世的奶奶沟通」!

「没效啦,小雨,代志拢已经行到这当今,哩啊搁不明白?」阿嬷皱着眉,一字一句都像是拿着鞭子狠狠地往她身上抽,「我没给伊带走,甘讲哩欲放伊一个人做孤魂野鬼?」阿嬷的手像是用力在爷爷的体内拉扯,她听见了!听见了爷爷的叫喊!

「阿嬷,时间还未到!阿公很痛苦,我有听到!阿嬷,拜托哩不通安捏,我给哩跪!」她紧抓着爷爷的手,当真就在病床旁边跪了下来;「阿嬷!我求哩!阿嬷!」她苦苦哀求!

手术室外突然一阵静默,不管是阿嬷还是其他人都没出声,只剩下亲友们的几声啜泣。

然後,雨晨听见了阿嬷的一声叹息。

「小雨,哩看那边。」她抹着眼泪,看见阿嬷指着她背後;她回过头,只见走廊的另外一头站满了「人」,它们一个个面无表情,或是带着期盼的眼神,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躺在病床上的爷爷。

雨晨目瞪口呆,紧接着,她在那群人里找到了奶奶的身影!「为什麽奶奶也在那里……」

「看到哩曾看过的阿嬷,哩好像真意外,小雨。」阿嬷牵了牵唇角,「讲落到底,那些人拢是恁阿公的债主;不管是欠人的钱也好、欠人的情也好,到了阿泉欲离开的时阵拢来这等。

「我只是代表他们出面而已。」阿嬷抽回手,而爷爷的灵魂慢慢地飘浮在空中,就像阿嬷一样。「这就是我叩求妈祖婆的愿望。」

「为啥咪……阿公欠奶奶一份情我知,但是阿嬷哩跟阿公不是真恩爱……是安怎……是安怎阿嬷欲给妈祖婆求这款代志!」

阿嬷一副很失望的摇摇头。「小雨,哩真憨。」

雨晨猛然停止抽噎,她抬起头,与阿嬷相望。

「哩以为恁阿公为啥咪不跟恁阿嬷作夥?」

「因……因为……」她颤抖着张唇,想起了爷爷在客厅与她谈到阿玉阿嬷时的表情。「阿公最爱欸人是哩,甘不是?」

「哩错啊,错的盖离谱。」阿嬷轻轻地笑了,「阿泉会记得我,才不是因为爱我……伊啊!」她回头,睐了站在她身後的爷爷一眼。「最爱的是伊两个儿子!」

突然间,从阿嬷嘴里说出口的闽南语变得不真实了,变得残酷又虚幻。「阿嬷!哩在讲啥……」

「我讲欸是事实;哩搁想看麦,阿泉讲到我的时阵,是安怎讲欸?

「伊甘有讲伊爱我?还是,伊思念我,因为我生给伊两个儿子?」阿嬷露出了洞悉一切的笑容。

雨晨一楞,紧接着一股恶寒瞬间侵袭她的背脊;她瘫坐在地。

『毕竟她帮我生了阿祥跟阿豪两个儿子嘛!』

两个儿子……大伯跟爸,都是阿嬷生的,而奶奶,完全没替爷爷生任何孩子。

「我生完阿豪过身的时阵一直在想,若是我没替阿泉生两个儿子,伊会安怎怨叹我?」阿嬷抬起眼,视线落在远处,也就是奶奶的身上。「说不定会把对待恁阿嬷那套拿来对待我?讲来……恁阿嬷嘛真可怜,这呢用心把阿祥跟阿豪带到大汉,阿泉甘有看在眼里?伊甘有感动过?伊甘有对恁阿嬷讲一句『多谢』?讲来,阿泉欠伊欸,比欠我搁卡多!」

「这……这不是真实欸……阿嬷哩讲白贼……」这叫她怎能接受?爷爷他在阿嬷眼中,居然是这样的人?

阿嬷突然板起脸来叉着腰,她愤怒的声音刺痛了雨晨的耳膜!「小雨,阿嬷抹给哩骗!我骗哩欲作啥?可惜啊!阿泉现在魂魄还未稳定,要否乎伊跟哩讲,甘一定要安捏哩才愿意相信?」

「阿嬷……」只剩下这一声「阿嬷」,雨晨泪流不止,无法再对她多说一句。

「时间差不多啊,小雨,哩起来。」阿嬷的声音转瞬间又恢复了慈祥,见她不起来,阿嬷索性蹲了下来。「这次,可能是最尾啊一次跟哩安捏讲话;以後咱嬷孙仔欲见面,呒知还有机会没……我给哩交代最後一件代志。」阿嬷回头,指了指一直在看着她的莫维。「这个少年仔,跟哩欸缘分真深,恁若能够作夥,阿嬷真放心……」

「伊……」一股羞愧的情绪瞬间涌上,「阿嬷哩在讲啥啦!」

「呵呵,免歹势啦,哩欸心事我拢知!」阿嬷笑了笑,牵起了爷爷的手,「若安捏,我欲带阿泉来去啊;哩就要自己保重,知否?」

雨晨抬起眼,将阿嬷嘴角的笑意映入眼帘;阿嬷回头,带着爷爷缓缓飘起,那身影很快就穿过了医院走廊的天花板,「阿嬷!稍等捏,阿嬷!」她唤不回她们,而远处的债主们像是对这发展感到很意外,原本从容不迫的它们全都动了起来,或叫骂、或搥胸顿足,不少人赶紧跟了上去像是要捉拿她们,一时间闹哄哄的,但也很快就平息下来。

她凝望着阿嬷与爷爷消失的那一点,最後终於抹了抹脸从地上站起来,放开了病床。

「雨晨……阿嬷,走了吗?」

对她说出第一句话的,是莫维。

她难过的点点头,「连同爷爷也……」爷爷的遗容就在眼前,悲伤的心情再度涌上,她才往前走了一小步,一口气突然换不过来,就连视线也模糊了。

「雨晨!」仅剩最後一丝印象,她听见莫维大喊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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