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柳苡泽头也不回地走出便利超商，阙舞秋暗叫不妙，尤其在出声喊他的名字又得不到丝毫回应後，他随即猜到、情人一定是生气了。
偏偏目前又当班中，没办法离开，眼见情势发展不利於己，他只能乾焦急。
这些女孩真会挑时间，简直让自己百口莫辩。
花了一些时间解释，还没办法让对方死心，阙舞秋最後索性豁出去了──「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真的有交往对象了，事实上，你们刚刚也有遇到。」
「咦～骗人！」她们是陪朋友前来、特地选在没客人的时候才告白的，而他竟然拿这样的藉口来搪塞，莫怪乎引来嘘声一阵。
「我没骗你们，刚才不是有一个人、原本坐在里面的椅子上看书，後来走出去了，就是他。」说实话她们不相信、说谎也不行，女性同胞实在很难应付。阙舞秋无奈思忖。
他边分心替中途进来的一位客人结帐，边朝着一旁的女孩们说道。
「欸──」此言招来此起彼落的惊呼声，连那名男客人亦抬头瞧了自己一眼。
无视於没有威胁性（？）的过路人，她们不敢置性地追问：「但那个人明明是、」才不久前的事情，每个人都还存印象，「『他』不是男的吗！？」
『叮咚』，电动门感应到人的体温，开启之後、再关上，男客人离开了，不过阙舞秋敢拍胸脯保证、他绝对有听见女孩们的最後一句话，因为走出超商後，对方还稍稍回头朝里头望了望。
「……」阙舞秋只感无言，「是……其实我不喜欢女生，你的好意，我只说抱歉。」轻轻一鞠躬，婉拒了对方鼓起勇气才下定决心进行的告白。
「欸──！！」居然听到如此震撼的讯息，诧异的讨论比方才更为热烈。
「……」阙舞秋已无心再听她们讲些什麽，他仅挂念着现在应该在家中的柳苡泽，然後暗自偷瞄时间，大叹为什麽这时候它才走得特别慢。
已经处於有些坐立难安的状态，谁知没多久、他又收到来自柳苡泽的手机简讯，短短的五个字「今晚别上来。」告知、压根没前因後果，这让阙舞秋更加错愕。
偷找空档回覆、欲询问原因，却始终得不到答案，最後阙舞秋根本如坐针毡、急CALL同事来代班。
「怎麽，小秋，你面临感情危机啦？」同情地目光直扫，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也难怪啦，虽说今天非假日、应该昨天都庆祝完了，但好歹今天才是正规的情人节，你还要上班～好吧，看在你今天义气撑到现在的地步，我就帮你cover剩下来的一个半小时吧！」
「不过从来没看过你女朋友，等合好後，有机会带来给我们大家瞧瞧嘿。」挥挥手，催促他赶紧离开，同事乾脆地接下临时代班的差事。
「谢了，改天再报答你～」连忙收拾东西离去，阙舞秋一口气直奔大楼电梯，按下柳苡泽住的楼层。
抵达後，原本直觉要按门铃、然而一方面觉得由於方才的意外插曲，他可能不会替自己开门，犹豫了片刻，阙舞秋终是从口袋中掏出钥匙，迳自进入。
※
柳苡泽洗完澡出来後，随即目睹客厅中一幅堪称诡谲的景象。
「小秋！」他怎麽来了？不是都传简讯要他今晚别过来了吗……
阙舞秋坐在其中一张单人沙发椅上，露出抱歉的神情望向他。
而且还没到他的下班时间呀！柳苡泽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不消多久便猜出大概──果然自己稍早前的态度被他察觉异样了吧，只不过，他来的时间实在太不凑巧……
他尴尬地看向另一张双人座沙发椅上的男人。
对方轻咳了声，率先打破沉默，「原来柳树你有感情好到可以直接给对方钥匙开门的朋友。」语气虽显平和，那双炯炯有神的目光却犹如刀刃般锐利明智。
「璿哥……」难怪他刚才在浴室里头没听见门铃声响……
「记得你跟我说过、没有接到我打来的电话的原因，是因为去楼下的超商看杂志，而且因为很近，也没带手机出门。」不疾不徐地说着。
「我是说过……」小心翼翼地承认。柳苡泽不明白哥哥做什麽突然提起这件事。
反倒是旁边的阙舞秋闻言忍不住哀号了声：「啊！」糟糕……
他这时才想到这名不久前曾在超商内有一面之缘的客人，不巧是除了那群女孩之外，唯一有听见他剖白的对象。
竟然是柳苡泽的哥哥……
看到他奇怪的反应，柳苡泽不明所以地用眼神询问。
『不好意思！』他以无声的嘴型表示：『来不及了，曝光了。』
「咦？」柳苡泽皱了皱眉。
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柳苡璿再度咳了咳，抓回他们的注意力，然後才缓缓地向疑惑的弟弟说明：「刚刚他对那群女生说、自己喜欢的对象是『原本坐在里面的椅子上看书，後来走出去的那个人』。」
柳苡泽瞪大双眼。
「她们很惊讶，大问『他不是男的吗』。」平铺直叙的口吻，让人猜不透此刻他的思绪。
「……」柳苡泽咬了咬下唇，「璿哥……」
气氛再度凝滞，一旁的阙舞秋见状也不禁冷汗直冒。
「这就是你始终不愿意带交往对象和我们一起吃饭的原因？」挑了挑眉，轻瞥了瞥阙舞秋。
「对不起。」微低下头，知道瞒不过了的柳苡泽，仅能说出这句道歉。
「这句『对不起』是针对你瞒着我、还是针对你的对象是同性这件事？」淡淡地问着。
「……」撇过头。
「……」柳苡璿跟着沉默。
「……」阙舞秋不知此刻适不适合开口，但又觉得似乎不该继续保持无声状态，他强调：「你别怪他……呃、柳树的哥哥，我们不是故意隐瞒，只是想找个比较恰当的机会告诉你。」
柳苡璿转过头直盯着他。
阙舞秋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陈述：「我们有讨论过这个问题。是我拜托柳树、请他等我毕业後，再跟你坦承的。」
「小秋……」柳苡泽轻唤，不忍他担起所有隐瞒的责任。
「毕业？」时机上有什麽差别？
「因为，我觉得你应该不会答应柳树和一个学生交往，」性别姑且不论，「我希望自己已经有稳定工作之後，再去拜访你。如此一来，你或许比较可以接受我们。」那时候，他也拥有保护柳树的力量，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无论经济或工作，都没完全自主的能力，想着想着，偶尔都难免感到焦急。
柳苡璿静静听着他的陈述，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不容置喙的真诚，就像稍早前在对女孩们坦言时那般认真。
许久，他转而望向仍站在沙发旁的柳苡泽，知道他依旧紧张地在等待自己的反应与回答。
「柳树，」轻叹，「我知道公司的人都叫你柳叶、而你的个性也不容易对人敞开心房。」这样的弟弟竟然允许这名青年喊他唯有亲人间才使用的昵称，以及配了副备用钥匙给对方，然後屋子内四处又有另外一个人共同生活的足迹──如此一来还说看不出两人的关系，似乎显得有些矫饰了。「你该道歉的方向，是你一直瞒着我。」露出责备的神情。
柳苡璿起身，走到弟弟面前、伸手搂住对方，然後察觉怀中的他愣了愣。
「璿哥……？」有点不敢置信。
「这次不会再拒绝我了吧？下次四个人一起吃个饭，和你未来的大嫂。」笑了笑，「听到了吗？」回头凝视着阙舞秋，眯起眼。
「咦？」下意识正襟危坐，「是！」连忙点头。
被他的反应逗到，柳苡璿轻笑出声。含笑的眉宇之间，果然有不少柳苡泽的影子。
「好啦，既然说清楚了，那我今晚还是别打扰你们，你应该还有话要问他吧？」松开怀抱，他意有所指地朝阙舞秋努努下巴，再看向弟弟──倘若没猜错，两人在他突然造访之前应该是处在误会状态吧。
「呃……」果然瞒不了他。被看穿心事的柳苡泽微红了脸。
「由我来讲不准，你还是听听当事人的解释吧。」他耸耸肩，「我去住饭店。」
「咦、柳树的哥哥，你可以留下来没关系！」闻言，阙舞秋起身、赶忙澄清留人。
「璿哥，你可以住一晚的。」柳苡泽同样诧异他的决定。
「不要紧，事先没告诉你，本来就是我的不对。」摆摆手，不为所动地道：「你这边对面不就一家饭店了吗，今天非假日应该还有空房，我去那边住就好了，反正明天就要回去了。」临时出差的行程，公司也可以申请住宿补助。
「对了，我还没承认你喔，『小秋』，记得成长为一个可以让柳树依靠的男人，」临走前，他不忘回头补充强调。
「呃、我知道了。」阙舞秋抓了抓头，尴尬地笑着。
「璿哥！」他也是男人啊，不需要人家保护啦。柳苡泽抗议。
然而抗议无效。「不过，在那之前你可以先改改对我的称呼。」
咦！？阙舞秋又惊又喜，「璿、璿哥！」赶忙改口。
柳苡璿满意地笑着。「我走啦，你们早点休息，别忘了今天不是假日。」意有所指地提醒，「记得再找时间吃饭。」
「如果没房间，再过来这里。」岂会听不出对方的言下之意！柳苡泽红了红脸。
「知道了。」挥挥手告别。
目送他踏入电梯後才关上门，柳苡泽和阙舞秋相视，而後有默契地噗哧一笑。
「像作梦一样……」好不真实。柳苡泽举起手掌轻击双颊。
「你哥哥、璿哥，跟你长得好像，」刚开始怎麽没发现呢？「一定是个好哥哥。」握住他的手，阙舞秋淡笑。
「当然，自从父母过世後，都是璿哥一肩扛起重责大任的。」骄傲地说着。他以哥哥为荣呀，能被承认自己的感情，他真的很感动。
感受着他的喜悦，阙舞秋也十分愉悦。交握的手无形中加深了力道。
然而柳苡泽此时却倏地将手缩回，「不过……我不是叫你今晚别上来了嘛！」虽然被哥哥打乱了步调，不过他可没忘记超商的那段插曲──即使心知肚明不是阙舞秋的问题，心里依旧会感到些许疙瘩。
「可是、柳树！」阙舞秋替自己叫屈：「璿哥也听到了、我已经拒绝她们啦！」而且还是完完全全据实以告的拒绝。
就算先前不知道，现在也该明白了──但理智与感情根本是两码子的事。柳苡泽咬了咬下唇，转身走回卧房。
见他不语，阙舞秋一方面暗自窃喜他在吃那些女孩的醋、代表他心中确实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一方面也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解决眼前棘手的状况。
他跟在後头，「别生气了好吗？你知道我为什麽先前会叫你别下去超商等我吗？」
顿了顿，「为什麽？」闷闷的语气。
「小如、就今晚跟你打招呼的那个女生，其实还有其他人，」有些不情愿地陈述：「她们一直追问我关於你的事情。」
「咦？」柳苡泽停住脚步，纳闷地回头。
「所以罗……」有些抱歉、却又带点理所当然地扯扯嘴角，「我不想让她们有机会接近你。」
两人的心思是半斤八两。
「欸……」眨眨眼，意会过来他的言下之意，柳苡泽炸红了脸。
「呐、别生气啦，可以原谅我了？」苦苦哀求，拉拉他的衣角。
「……」撇过头，小小声地斥骂：「就知道耍赖……」
「呵～」这是情人间的权利呀！阙舞秋漾开笑容，「柳树，璿哥也说了、要我们『早点休息』。」从情人的背後拥住他。
「他明明只说『今天非假日』！」用手肘轻撞对方略显无赖的胸膛。
「所以我们简单一点就好嘛～」探出舌、勾勒着他的耳廓，边感受柳苡泽因酥麻感而引发的细微颤动，阙舞秋知道这已经挑起了他的情慾。
「我明天要上班……」理智依旧在挣扎。
「我会有所节制的。」不负责任地保证，接着不由分说地吻住对方还想讲些什麽的嘴巴、咽下未竟的话语。
明天以後再说服他、在自己的同事间也开诚布公吧，早点让那些女孩们死心，这样才放心让他到超商来──阙舞秋默默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