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千律背着两位客人长叹一声，转过身，却又恢复礼貌的微笑请路泉和祈洛希坐下，自己继续专心数纸币，不再言语。原本问题多多的祈洛希也没敢多嘴，喝了一口茶，咬了一口蛋糕，滋味都没了。瞧瞧一直缄默的路泉，瞧瞧好像接力隐藏着内心不安的女仆雪芳，瞧瞧摆出扑克脸的司千律，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尴尬。
对这对父子来讲，女仆是拿来「用」的。
或许，对这种大富豪而言，无论女仆是人还是ＡＩ，都是拿来「用」的，刚才这两人完全摊出了对待死物的态度吧。
事实上，ＡＩ被创造出来就是拿来「用」的，理所当然。像赌场、游乐园那种娱乐性质的网域，为了让游客造访，特地打造出吉祥物造型的ＡＩ；在网游世界里，为了增加趣味性，便制造出各种充满个性的ＮＰＣ和敌人；部份唱片公司更推出ＡＩ偶像，除了有超越一般人的悦耳嗓音，酷似真人的态度也令人着迷，在网路上有不少支持者。
ＡＩ都是拿来「用」的。
祈洛希握着银叉的手都悬在半空，路泉又岂会猜不到他在胡思乱想些什麽。当司千律清点完最後一叠钞票，路泉立即牵着祈洛希站起，说：「没问题的话我们就走了。」
司千律慢慢将重金包裹盖好，双手叠在沙发扶手上：「蛋糕还未吃完吧。」
「我还要回家吃男友煮的菜。」
祈洛希立即听得眉开眼笑，司千律倒没有强留，向两位客人道谢过後便挥手告别。厨房的女仆雪芳的招待客人任务已经结束，便听从主人的指令，脱下围裙，低头步上二楼。她将会被老爷使用。
在另一位女仆妮娜的带领下，两位客人踏出司家大宅的正门。天色比刚才更黑暗，晚餐时间到了。
走了几步，路泉悄悄回头察看。
「怎麽了？」祈洛希跟着回望。
路泉摇头，带着满脑子问号沿着小径直走。除了见证到有钱人的豪华洋宅，完全没有发生奇怪的事，聊天话题是近一、两年颇受瞩目的ＲＡＩ科技，正常得很──那麽司千律用巨额现金钓他们过来有何企图？他和司千律甚至没有正式聊过一句。
难道司千律在蛋糕里下了催眠药？抑或是等他们回家後才说钞票少了几张？
路泉绕手盘思，连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将司千律想得太糟糕了？虽然以前被那家伙跟踪过掳走过禁锢过……说到底还是朋友。
那家伙为他创造了不愉快的记忆，不过，同样有愉快的记忆。
路泉想了很多，但事实再度证明：他没有想太多。
当女仆正准备打开大宅的铁栅，栅门已经往两边自动打开，只见外面站了一个矮小的男仆。
他有着乌黑的短发与眼睛，十二、三岁的孩童脸孔，充满阳光朝气，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顶装饰用的犬耳朵。当他看见女仆身後的两位客人，他立即咧齿而笑，犬耳朵也随之动了动。
「你们就是路泉先生和祈洛希先生吗？欢迎光临！也欢迎下次再来！期待下次可以跟你们再见面！」
说罢，这犬耳男孩轻快地跳到门侧，挽着购物袋的双手在轻轻摆动，向客人道别。
路泉一瞬间风中凌乱了。
「……清遥？」
男友的一声呢喃如同浇冷水，让路泉的混乱仅维持了一秒钟，接着快速整理脑里乱打结的毛线。
在他眼里，这张脸是青。在祈洛希眼里，这张脸是清遥。在其他人眼里，这张脸非青，非清遥，是另一个人。
再仔细看看，这男仆跟青有颇大出入。青的头发是更杂乱的，笑起来嘴唇咧得更大，裤子拉链搞不好是半开的。
司千律啊司千律。你究竟有何企图？
路泉望向天边新月，恨不得马上冲回屋内向大少爷问个明白──当然，这是司千律所期待的，他才不会照着干。
他手插口袋，想了想，故意向男孩勾出一抹邪笑：「哟，想不到司千律家里有男仆呢，该不会是司千律的小受？」
男仆特纯洁地眨眼：「对不起，什麽是小受？」
「噗哈哈……」黑色少年半掩着嘴，再问，「你的後门有没有被插过？」
男仆再度天真澜漫地眨眼：「对不起，後门是指哪个地方？」
少年再度摸着肚皮笑了，这男仆果然不是青，青才不可能纯情到如斯地步。他搭着祈洛希的肩膀正要离开，忽闻前方的妮娜女仆说：
「抱歉，路泉先生，青尚未有这方面的知识，所以没办法回答你。现时青的後门尚未被任何人插过的。」
路泉当即终断了笑意，连祈洛希的眼皮都不安地跳了一跳。
「……走吧。」
路泉深深呼吸，不再看什麽男仆或女仆，快步走出司家豪宅的大铁栅。只是他没发觉，自己握着祈洛希的手远比平日更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