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似乎下过雨，天空有些灰暗，但还称得上是舒适的天气。
「走吧。」我拉着胡裕晨往前走。
「怎麽突然想来动物园？」
「不知道，因为很久没来了吧。」
「我也是。」
我们漫不经心地走着，今天的动物园人不多，对猫熊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我们也不会沦落到需要排队的状况。
「那是熊吧。」
「亚洲黑熊。」
「他看起来有点孤僻，一直在挖草。」
「关在动物园的动物很多都这样。」
「这样的一生不很可怜吗？」
「大概吧，但是他们别无选择。」
我点了点头，隔着玻璃对着熊释怀的笑着。
至少牠带给人类一点点讨论的空间、带给孩子笑容、带给饲养员工作。
虽然我还是觉得动物园里的动物太寂寞了，就像活着的动物标本，一生只奉献在供人类观赏。
我们又逛了一下企鹅馆，之後走到非洲动物区、买了枝冰淇淋坐下来吃了很久，又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人们之所以沉默以对究竟是为了什麽，曾经我很努力思考这个问题，却发现在大多时候我正是那个眼睁睁看着世态炎凉的那种，沉默的人。
沉默有什麽错？
「小甯？」
「我想去看企鹅。」
「那就走吧。」
走到企鹅馆前面我踟蹰了一下，其实并不是多麽想走进去，但心里就是有个声音催促着我走来这。
「我从来就不知道你是个这麽受欢迎的人。」我叹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小孩子。」
才刚走进动物园就看见许多少女们对他的侧目，走进企鹅馆更是立刻就有小女孩围绕着他喊着「哥哥好帅」，等等，那我呢？胡裕晨啊胡裕晨，真是太招摇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长得比较亲切。」
你妈。
「欸，为什麽他们都不下水啊？」
「可能天气有点冷吧。」
「其实你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就好，不用一直回答我啊。」
「对不起……」
「呃，够了不要露出那种好像我欺负你的表情一样！」
看着胡裕晨再看看企鹅，嗯，果然还是企鹅比较可爱。
「我想出去了，这里有点冷。」
「等等、」他指了指从刚才就晃来晃去不愿下水的企鹅，「你看。」
一个小女孩走向玻璃窗前，看了企鹅好久，接着她敲敲玻璃，然後企鹅掉下来了！啊，不是，是企鹅愿意下水了。
一只一只企鹅缓缓滑入水中，隔着玻璃，他们愉悦了游泳，穿梭在人造的洞穴间。
他站在我身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刹那间，我发现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晨晨。」这大概是我第二次这样叫他吧。
「嗯？」
「你喜欢我吗？」
他不发一语，只是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他的手，好冷。
但是他握着我的手却很用力，不怎麽温柔的那种。
「小甯……」他停下脚步，认真的望着我，「下次、不要随便问出这种话。」
「为什麽？」
「因为是你。」
「我怎麽了？」
「你不懂你的影响力，对我。而我现在没有打算破坏我们之间的平衡，在你厘清自己的想法之前。」
「我听不懂。」
他笑了，「至少现在，别再对任何人说出这种话了。」
但是他的笑里却隐藏着深沉的悲伤，我想触及却还是收回了手，这不是傅甯玮会做的事。
「拜托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虽然是我先问出口的，但我比他更想厘清自己在想什麽，而他的答覆或许会给我参考的价值。
但是爱情真的能够用比较的、或是衡量的吗？
「我知道你很茫然，在另一个人和我之间。」他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我无法判读的微笑，「我不知道自己胜算是多少，但我不会让你为此迷惘，你不该有这种情绪的。」
「不要说一堆我听不懂的话好吗……」
「呵呵，我们回去吧。」他拉着我的手走出动物园，但我却被困在情绪的泥沼中。
总觉得现在还是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意，大概不处於拉扯状态，我很庆幸这点，却也因此觉得混乱。
打电话找了邱于庭出来，但是那女人只会拉我到这种无聊的地方。
「怎麽了？跟晨晨相处一整天决定跟他在一起了吗？」
「走开。」
「呵呵，是你自己找我出来了，我想你大概有个底了吧。」
「你还真是一个无聊的人。」
「哦，我怎麽无聊了？」
「看你对这件事好像还满有兴趣的，但这从头到尾都是个难解的题。」
「但是我看起来还满好玩的。」
「你可以去试试看。」我叹了一口气，果然这女人还是不可靠的，我实在是疯了才会找她出来，我拿起酒杯轻轻摇晃着里面的液体，「我不喜欢喝酒。」
「这是Bellini。」
「对我来说其实没差。」
我一饮而尽，却发现这似乎只是香槟罢了。
「我想这是适合你，就像喝饮料一样罗。」
「那、有没有办法喝了立刻醉倒的那种？」
「白痴，你是想被捡屍吗？」
「我只是想回家喝罢了，」
我摇摇头，其实现在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麽，要喝酒其实去魏哲扬家最方便了吧，但我现在不想看到他，不想看，也不敢看。
自从那天他的告白之後我就没有遇见他了，这是我预料过的却也令我害怕，我害怕就这麽在也不见，也害怕见了面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矛盾的心情直到现在都无法平复。
「多的是，只不过你大概只是想回家找邻居帅哥吧。」
「没有。」
「呵呵，还是说你是想醉倒在他家让他对你……」
「我才没你想像的那麽肮脏好吗？」
「恋爱中的女人是很可怕的。」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恋爱了？」
「你完蛋了傅甯玮，」她笑了，「我越来越期待你们之後的发展了。」
「怎麽那麽晚回来？」他靠在我家门前，皱着眉头说，「都两点了。」
「关你屁事。」
「我从十二点就开始等，我是说下午。」
「你疯了吗？」
「我也希望我是疯了。」他凑近我，嗅了嗅我身上的味道，「你喝酒？」
「关你屁事。」
「够了。」我们还站在门外，而他用拳头敲了一下门，「今天过来陪我。」
「凭什麽？」
「凭你这没良心的。」他忽然放轻语气，伸手揽过我的肩「我是认真的。」
这一瞬间，我无法思考，却也没有动摇，我推开他，回家。
我将自己包裹在棉被中，呼吸急促。
我不懂心里为什麽突然开始挣扎，也许是我刻意排斥感情所以变得像现在这样害怕，我可以感受到我是有情绪的，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後，其实我无法无动於衷，所以只好刻意伪装成什麽都没有的样子。
但是，我明明就不是表面这般平静，为什麽要强装平静呢？
但在我厘清心底的感觉之前，我连自己都可以欺骗。
害怕受伤却仍渴望爱，我想正是最自私的自己才让我现在连呼吸都那麽愧疚。
我甚至不清楚什麽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也许一时冲动我就会做出令自己後悔的决定，但现在却能够体谅之後那麽作的自己，因为拉扯并无法得出任何结论只会徒留悲伤而已。
天亮了。
不用打开落地窗就能清楚的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泻下来的阳光。
叮咚。门外的铃声响了，我想大概是他。
揉着眼睛我还是起身了，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促使我走向门边，接着开门。
「你为什麽要避开我？」
「我没有……」
话音未落他就用力拉过我的手，紧紧握着。
「不准假装没看到我。」
「我哪有。」
「傅甯玮，」他沉声说道，一字一字清晰的说着，「我已经决定要追你了。」
「不是你说你要追我我就要等在这里吧？而且你也太没礼貌了吧。」我莫名嫌恶的看着他，想要挣脱被握紧的手腕。
「对不起。」他松手，深吸一口气，「我不想伤害你，但我同时也无法忍受你的世界里有其他男人的进驻。」
「你什麽意思？」
「那个男人……」他忽然摀着头，皱着眉，「你身边有个男人，而他已经撼动了你的世界，我说的没错吧？」
我沉默的望着他的双眼，却没有办法回应。
我没想过会走到这个场景，而没有预设过的答案我没有办法回应。
现在，我感觉到拉扯是那麽鲜明，几乎将我分割。
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我正一步一步的失控，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感情，可是我却无法做任何的注解，光是想像就无法负荷。
「听着，我不能忍受那个男人的存在，不论你是怎麽看待他的。」
「这一切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傅甯玮。」他用力的的抓住我的肩膀，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着，「我知道你爱我……不要逃避了。」
「你到底在自恋什麽？很抱歉我刚好对你这种疯子没有兴趣！」
可是刹那间他将拳头用力搥向我身後的大理石墙，撞击的力道和声响让我顿时秉住呼吸。
他垂下头，用着极度哀怨的眼神看着我，「对不起，可是我没办法克制我的感情。」
说完，他抽回手，我看见他手指上的鲜红。
闭上眼，我拉过他的手。
终究，我还是没能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