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又露出那种笑了。」星岚无奈的瞥了向予何一眼。
他的眼神瞬间黯淡，复杂的表情表露无疑，「你…还是一样敏感啊…」
以前也是，不管多麽努力，在她的面前，那些应付的笑容都还是会被她一一识破。
收起黯然的眼神，他固作轻松的搔了搔头，「习惯了啦…」视线飘向远方，似是不愿面对她略为责备的表情。
「我说过，在我面前你不需要伪装自己，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不是吗？」坚定的眼神毫不迟疑的望进他眼里，抿起的唇显得有些僵硬。
多久了，没有再对他说出这种严肃的话，毕竟自己也不是不清楚他的状况，总是想着不要逼他，但时间久了，会不会连最真实的一面都被粉碎?
就她跟他青梅竹马的交情，关於他的转变，她还是了解的。
或许，对他来说，童年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吧…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他原本和谐的家庭开始出现不寻常的打骂声，碗盘碎裂声，常常一到客厅，看见的就是妈妈流着眼泪对着爸爸破口大骂，虽然仅仅只是小学二年级的孩子，不，就因为还是个孩子，应该要正面成长的心灵才会逐渐扭曲。
扭曲的情况，很特别。不是歇斯底里，也不是暴力倾向，而是---
面无表情。
————
「向予何笑一个嘛!」同样只是小学生的星岚，不明白他个性大幅转变的原因，只觉得最近的他，好可怕。
「我…我笑不出来啊。」同样冷淡的，是他的语气，听不出小学生应有的朝气活泼，而是，几近绝望的平板语调。
忽然，有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予何，你最近怎麽了吗？怎麽都不笑了呢？」是班导。
「不知道啊老师，我…好像笑不出来了。」带着哭腔的声音，却不见眼里有任何一丝湿润，就连老师看着也感到不对劲。
连想哭都哭不出来了，这岂止是不对劲?
她见老师蹙眉便赶紧开口，「老师，帮帮他好不好。」嘟起小嘴，星岚一脸委屈的模样，眼眶彷佛是代替着向予何蓄满泪水，「好不好…」又再次开口，带着浓浓鼻音。
「老师会想办法的，星岚先去旁边玩好不好?」
「恩!」她就这样跑了几步又回头，「老师，一定要治好他喔！」
「不用担心。」老师挥了挥手。
最後一次回头，她看见老师蹲下身，跟向予何说了什麽，但她听不到，也没特别在意，瞥了眼後就回自己的教室，但是，没几天後她就後悔了--後悔没有待在旁边听老师对他说了什麽。
…
隔天，当她再次见到向予何，他不再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笑了。
她见状赶紧跑到他们班上，一把拉住他，「向予何!」她讶异的望向他些微扬起的嘴角，「你会笑了欸！」虽然弧度不大，但却是真的笑了。
「对啊！」他好似同样开心的开口，「这样你就不会担心了对吧？」想起她昨天委屈的模样，他开口问道。
「恩…可是…」她迟疑了一会儿，最後还是决定要问出口，「你是真心在笑吗？」她疑惑的看向他，怎麽感觉那笑容，好像…有点假?
他一怔，笑容瞬间僵硬，原本强行拉开的唇也因为这句话而微微发颤。
他不是掩饰的很好了吗？大家都看不出来他强装出来的笑容，但是怎麽…她却能如此轻易的看破?
他刻意将视线撇开，「很…很明显吗？」稚嫩的嗓音轻微发颤，不安的情绪肆意蔓延，他…已经很努力了啊…
她歪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见的微笑。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我是一定会看破的，毕竟…」她大大的绽开脸上的笑容，「我、是最了解你的人啊！」
「况且，如果这样可以让你身边的人感到安心，其实也没什麽不好。」她耸了耸肩，「有我懂你就够了。」
听到这番话，他逐渐冰封的内心，彷佛化了一些，如细细的暖流流经，不经意的在他身上画下一道痕迹，轻轻的，却足以铭记。
虽然在往後的日子里，他努力撑起的笑容依旧，但她却深信在他内心深处的那块纯真并未消弭。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却在升上三年级的某一天，一切都变了调。
向予何一贯的轻微笑容开始变得夸大，眼神常会闪过不明的疯狂，咧嘴大笑掩饰情绪的情况也越来越平凡，或许旁人并没有多加注意，但这个一切看在星岚的眼里，都非常不正常。
「向予何你最近到底怎麽了？」受不了这样的他，有一天她终於忍不住跑到他的班级质问。
「怎麽了？没怎麽了啊！我很好，非常好，不用管我，真的!」笑容从未停止，就像个失去灵魂的玩偶，没了心。
虚无的内在空洞了外壳，她忽然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好远，伸出手，却始终是无法触及的距离，她想拉住他，但他却越跑越远。
「你不要这样笑了好不好?好不真实!我很不喜欢这样!」她忍不住大喊出声，想连同内心的纠结一并传达出去。
但却没想到，换来的只是他同样无生气的笑容，悠远到彷佛看不清，「你之前不是说过这样没什麽不好吗？我只是不想让别人担心而已，有什麽不对?」随着这些话语的吐露，他眼里眸光也逐渐黯淡。
「你不是说，很懂我吗？」他冷笑了一声，搭配着他脸上不变的笑靥，一切都让星岚感到陌生。
「我…我不知道，我好像越来越不懂了…」说完後，她仓皇地离去，不愿再面对那不熟悉的一切，他的眼神，他的语气，甚至是---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