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南？
手一顿，不小心将咖啡粉冲出了一个突兀的凹陷。
「他……」
「陆他高中三年都在这里打工，」大叔说着，一边关注着我的动作，提醒我水已经加得差不多，「他很有天分，学什麽都很快。」
喝着亲手泡的咖啡，听小马尾大叔聊起他所认识的陆以南。他说，陆以南在高中的时候，已经算是小有名气的网路红人，当时，只要他有班，店里处处都是循他而来的女孩子，不只是与他同龄的高中生，其中甚至不乏出社会的上班族。
也因为陆以南在网路的名气渐渐响亮，来自各方的示好跟着多了起来，不少演艺圈叫得出名号的经纪公司都曾经来过邀约。
只是，他通通都拒绝了，没有犹豫。
对於这些，大叔只说，陆以南向来很懂得自己想要什麽。
那段时日，陆以南兼顾学业和打工，打烊後老缠着他和厨师，央求他们教他咖啡和料理的技术，原以为他只是玩玩，没想到，高中毕业前，他真的考上了西餐丙级执照。
「……所以啊，陆不管在哪都能活得好好的，完全不用别人操心，蜻蜓妹妹你可要管好他，别让这头鹿跟人跑了。」大叔喝口咖啡，见我尴尬得说不出话，他奸诈地笑了笑。
原来陆以南讲话都是跟他学的。
「不过自从他转到另一家店，这间咖啡厅的生意就……」大叔感慨地看了看四周的空座位，「唉，正所谓『人帅真好，人丑吃草』……」
唉唉唉，连三叹。
叹得我都衰了。
「对了。」
小马尾大叔忽然想起什麽，转头直盯着我瞧，看得我一头雾水，还在口中的咖啡都不晓得该不该吞下去。
「陆他怎麽没有──」
「准备好了！学姐赶快去坐好，我要上第一道菜了！」陆以南像一阵风似地从厨房冲了出来，推着我到窗边的位置，忙不迭地拉开椅子，请我入座。
「等我一下喔。」
他转身又要往厨房奔去，殊不知小马尾大叔站在他身後，满是怨念。
「那我呢？难道我饿死也没关系吗？」
「嗳？你自己找地方坐啊，」陆以南的身子停留在要冲不冲的状态，看起来很滑稽，「难不成要我牵你？不好吧，我怕学姐会误会。」
呃，这还真是多虑了。
一阵闹腾过後，大叔像是被陆以南抛弃的小媳妇，嘟嘟哝哝地选了我们隔壁的位置就坐，故作哀怨的眼光跟着陆以南满场跑。
笑了，只觉得他们感情真好。
陆以南准备的第一道菜是凉拌海鲜沙拉。甜甜辣辣的酱汁搭配今早我们从菜市场买回来的渔获，吃起来特别爽口，开胃菜不愧是开胃菜，三两下就被扫得精光。
「好吃吗？」
我放下叉子，先看了看一脸紧张的陆以南、又看了看被我吃得乾乾净净、一片生菜也不留的空盘，「你说呢？」
他绽开笑，好像终於卸下重担。
「还有更好吃的喔！你等我──」他沙拉都还没吃完，就忙着放下餐具，起身又往厨房冲刺，不久，蜜汁燻烤的香气跟着乒乒乓乓的声响传来。
担心不到几秒，陆以南的身影重新出现。
端着三盘洁白的瓷盘，他的脚步总算慢了点，不再那麽风风火火。也是在这时候，我才发现他卷起了衬衫袖子，身上半身的黑围裙也还来不及脱下。
不知道为什麽，这使我眉头紧皱。
可能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为了我这麽忙、为了我连一顿饭都没办法好好吃、为了我……
值得吗？
「锵锵！蜜汁烤春鸡！」陆以南依旧暖暖地笑着，透着蜂蜜色泽的烤鸡小心翼翼地放到桌前散发香气，「……学姐怎麽了吗？」
「没、没事，」我慌了下，拉着他要他坐下，「看起来很好吃，一起吃吧。」
他笑着答应，听话地坐到我的对面。不到一尺的距离，我清楚地看见陆以南额头上的薄汗，一想到他在高温的厨房独自忙碌的身影，不知不觉间，竟拿起桌上的餐巾探了过去。
等我发现的时候，陆以南已经停下动作，盯着我好一阵子。
我……
「谢谢。」他勾起笑容，轻声说道。
「不、不客气……」呐呐地缩回手，我到底是……一定是鬼迷心窍，一定是！用力闭闭眼，可恶，好想把记忆删除……
老实说，这道烤春鸡真的很好吃。要不是刚才的小插曲，我一定……什麽叫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下我终於明白了。
唉。
趁着陆以南去准备甜点的空档，小马尾大叔建议我可以泡咖啡搭配待会的甜点。看着尚未收起的器具，重新回想一次步骤，确定自己可以独自完成冲泡後，才将咖啡粉倒上滤纸，从第一步开始，一步步按照着先前的指导再次注入热水──
「嘿，有我的份吗？」
「啊、嗯。」被他吓了一跳，我胡乱点了点头。
他身上，有甜甜的苹果香。
相较於我的慌乱，陆以南只是眯起笑眼，没说什麽。他倚着柜台，静静地看着我的动作，明明只是这样而已……却让人不知所措。
「那个……」
「嗯？」他扬起音。
「一个人准备这些很辛苦吧？下次、下次我们一起……」一起什麽啊？我又不会做菜，进厨房不捣乱就是万幸了……
「学姐，我喜欢听你说下次。」
吭？
抬头，撞进陆以南眼中盈满的笑意，浅浅的、温温的，害我只能怔怔地望着他，好像这个世界暂停了运转，只剩下我和他。
「那会让我觉得，你的未来有我的存在。」